”
晏航笑了好一會兒:“趕緊的,上班要遲到了。”
初一往臥室門口走了兩步,轉頭看了一眼床上,又撲回去拿起了那個小海豚按摩器,打開柜子把它塞到了衣柜最里頭。
然后才一揚腦袋走出了臥室。
晏航進了廚房準備弄點早餐的時候,初一從浴室探出頭,一邊刷牙一邊說:“別做早,飯了,我出去吃。”
“嗯?”晏航看著他。
“你留著肚,肚子跟晏,叔叔共進早,餐吧。”初一說。
“他得睡到中午才能起來了,”晏航說,“昨天喝了酒,人也放松下來了,沒準兒能睡到下午。”
“我覺得他一,一直都放,松啊,”初一說,“進法院還笑,笑呢。”
“他那人就那樣,”晏航拿了瓶酸奶出來,切了兩片面包,打算給初一隨便弄個酸奶三明治,“有什麼事兒臉上看不出來,非常老謀深算了。”
“你跟他一樣,”初一說,“小謀深,深算。”
晏航笑著看了他一眼:“害怕麼?”
“不怕,”初一說,“你不會,算我。”
“這麼有自信。”晏航切了兩片大紅腸夾到面包里。
“這兩年我特,特別自信,”初一說,“不知道哪兒,來的。”
“我給的。”晏航把三明治放在盤子里遞給他。
“應該是吧。”初一接過盤子,一臉若有所思半天也沒吃。
“怎麼了?”晏航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初一低頭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就是覺得好,好險啊,人和人就,就那麼一個轉,頭可能就錯,錯過了。”
“一個汽修工,”晏航說,“就別成天這麼詩意了。”
初一笑了笑。
老爸不僅沒有睡到下午,連午飯都沒有錯過,十點半的時候晏航手機響了。
“起來了?”晏航接起電話。
“嗯,老崔打了個催命電話讓我起床找你玩,”老爸打著呵欠,“大概覺得起晚了影響父子相見的深情程度。
”
“餓嗎?”晏航問,“帶你去吃飯。”
“行,”老爸說,“不過我不想吃海鮮,就吃個普通的飯,沒海鮮的。”
“為什麼?”晏航問。
“吃膩了,”老爸嘆了口氣,“之前租個房躲著,房租里包了伙食,房東就賣海鮮,我吃了好幾個月海鮮,想起那個味兒我就想吐。”
晏航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又覺得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去吃火鍋吧,”老爸說,“川味兒的。”
“行。”晏航說。
晏航收拾好下了樓,老爸居然已經站在樓下等著他了。
“這麼快?”他走過去。
“有煙麼,”老爸問他,“給我一根。”
晏航把兜里的煙遞了過去:“你不會是買煙的錢都沒有了吧?”
“我是根本就沒時間去買煙,”老爸點了煙,“初一上學……上班去了?”
“嗯,”晏航點點頭,“每天特別積極,跟拯救人類似的。”
老爸笑了起來,想想又看了看他:“你倆是認真的嗎?”
“那要看怎麼定義認真了,”晏航說,“我也沒想過太多,什麼以后之類的,沒計劃沒想法。”
“就你自己定義的。”老爸說。
“那我挺認真的。”晏航點點頭。
老爸猛抽了兩口煙,把煙在旁邊垃圾筒上掐滅了:“行。”
“其實也挺難接受的吧,”晏航看著他,“畢竟算是萬萬沒想到。”
“是根本就沒想過,”老爸拿了顆口香糖出來放到嘴里,轉身往大門那邊走,“以前就覺得你挺招小姑娘,我還琢磨以后給我找個什麼樣的兒媳婦兒呢。”
“現在不用琢磨了,”晏航說,“不光兒媳婦兒沒有,還絕后了。”
老爸看了他一眼:“可惜了老晏家這麼好的基因。”
“遺憾吧?”晏航笑著說,“不爽吧?”
“多少有點兒,”老爸在他背上拍了拍,“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想怎麼就怎麼,只要你樂意,我都不管。
”
晏航跟老爸一塊兒走到了小區門口,門口停著兩輛出租車,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沒上車,帶著老爸順著路往前走了。
“走走吧?”他說。
“嗯,”老爸伸了個懶腰,“很久沒跟我兒子這麼走了。”
“以前也沒怎麼走。”晏航說,“走幾步跟腿要斷了似的。”
“那是你。”老爸說。
“我現在都擠公交車。”晏航笑了。
“太子淪落到要靠個從小被人欺負的小結巴養活了,”老爸感嘆著,“世道變了啊。”
“你那兒還有錢嗎?”晏航想了想,轉頭看著老爸。
“沒了,我走之前把錢都給崔逸……”老爸說了一半也轉頭看著他,“他貪污了我的遺產?”
“……遺產給我了,”晏航說,“我就是問問,你要沒錢了我這兒還有你部分遺產,反正你也沒死,可以還給你。”
“你拿著,不用管我,”老爸說,“我隨便弄點兒就行。”
“怎麼弄?”晏航問。
“找個富婆傍一下。”老爸說。
晏航退后兩步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頭發長長了再考慮這個事兒吧。”
老爸笑了半天。
跟老爸之前沒有因為時間和發生過的事有什麼生分和陌生感。
從見到老爸的那一秒開始……不,他吐完了之后開始,他就回到了跟老爸慣常的相處氛圍里。
其實很多事都變了,他不會再跟著老爸到處游蕩,不會再跟老爸到處租房,不會再一起不管有沒有錢先吃一頓再說,也漸漸不會再在他消失的日子里不安失眠,甚至不會再跟老爸住在一起。
但哪怕是這樣,老爸依然是老爸,十幾年相依為命處下來的感情,已經不單單是父子可以概括的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生活里那些不安的因素,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