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放在晏航后背上的手能感覺得到, 晏航的確是在哭。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就那麼坐在地上抱著膝蓋, 臉埋在胳膊里。
初一體會不到晏航現在的心情, 他只能猜測。
畢竟自己跟老爸并沒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在知道老爸被抓到時,他也有些鼻子發酸,但更多的是想知道為什麼。
晏航不同, 晏航和晏叔叔一直在一起, 雖然居無定所, 沒有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家,但就像晏航說過的那樣,家不僅僅是個名稱,而是人和感情,他和晏叔叔在一起,就是家。
晏叔叔失蹤之后晏航似乎也過得很好, 除了會像以前一樣失眠,也沒有增加什麼別的負面表現。
但直到現在,眼前,看到了晏叔叔的這些痕跡之后。
那種失去了的感覺才突然再次爆發吧。
晏叔叔這麼久沒有消息,卻突然發現,他手里有晏航的近照。
他不知道晏航現在的感受是委屈,欣慰,生氣,還是想念。
初一沒有出聲安慰,只是把手一直放在晏航背上。
他找不到什麼可以安慰的話,也不覺得晏航現在需要安慰。
哭一哭挺好的,想哭的時候就得哭,為什麼要勸他不要哭呢。
初一把從米里找出來的小物件一樣一樣地藏回了米里,以前他只是覺得晏叔叔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現在看到這些,又覺得晏叔叔還是個很溫柔的人。
初建新被抓了又釋放的事,他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也應該知道當時的事情經過警察已經清楚了,為什麼還不出現呢。
初一輕輕嘆了口氣。
晏航哭的時間挺短的,起碼比他短得多。
但晏航一直埋在胳膊里沒有抬頭,初一知道為什麼,晏航這麼講究,還這麼會掩飾自己的人,當然不會在眼睛還發紅的時候就抬起頭。
旁邊松柏的影子從晏航身上移到初一胳膊上時,晏航輕輕嘆了口氣,抬起了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果然,眼睛不紅了,鼻尖也不紅,除了腦門兒上有被衣服壓出來的一點痕跡,晏航連眼神里都看不出他剛才哭過。
“走吧,”他慢慢站了起來,手撐著膝蓋,停了一會兒直起身伸了個懶腰,“開車回去正好吃晚飯。”
“嗯,”初一點點頭,“要留,留點兒什,麼讓晏叔,叔知道……”
“不用,”晏航看了一眼香爐,“他伸手摸一下就知道有人動過了,東西放回去又擺不回原樣。”
“他還能記,記得這個?”初一有些吃驚。
“不確定,”晏航笑了笑,“不過他經常讓我大吃一驚。”
離開墓園之后,看著路上慢慢又繁華起來的景象,晏航覺得自己也因為不斷變化的街景而被分散了注意力,情緒慢慢緩過來不少。
老爸有他照片的事,崔逸應該不知道,否則崔逸不會讓他過來,而且以老爸的性格,他決定躲起來,就不會輕易讓任何人知道。
“去吃什麼?”初一在旁邊問。
“老崔介紹的什麼飯店,挑了個離得最近的,”晏航說,“導航上都找不到店名,只能按路名,過去看看,他也多少年沒回來過了,說不定都拆了呢。”
“你替他懷,懷舊。”初一笑笑。
“嗯,”晏航打了一把方向,按導航的提示把車開上了一條小路,“過十幾年,你回趟家,也可以懷舊了,那個超市啊,菜市場啊,十塊三條的內褲啊……”
“十塊五條都,都有,”初一說,“我穿過。”
“沒把雞雞給你染紅了啊。”晏航嘖了一聲。
“還行,”初一笑了起來,“我穿過一,一直掉色兒的,洗出洞了還,掉呢,我還想它是,不是就拿染,染料做,的啊,沒有布。”
晏航笑了半天:“哎,好歹也是大城市長大的,生活質量都不如山里孩子。”
“現在好了,”初一說,“內褲都,都是條,紋的了。”
“那是我的。”晏航說,“你自己買過嗎摳門兒精。”
“你不服,氣可以穿我,我的,”初一說,“十塊三,條的不掉色兒。”
“滾。”晏航看了看窗外,“你看著點兒路邊的牌子,那個飯店叫哥倆好。”
“嗯。”初一扒著車窗往外看。
一條街開過去,并沒有看到叫“哥倆好”的飯店,倒是有一個叫“哥倆好”的雜貨店,還挺大的,門口掛滿了各種小朋友的泳衣和游泳圈,還有拖鞋涼鞋,把門邊的招牌都擋掉了,初一眼神兒好才看到了一個好字。
“去問問。”晏航把車停在了路邊。
倆人下了車走到了雜貨店門口,里頭沒有開燈,光線挺暗的,也看不清有沒有人。
“啊!”初一沖里頭喊了一聲。
晏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當這兒有聲控燈呢?”
“要買什麼啊?”里面走出來了一個大爺。
“有人。”初一說。
晏航對他這種招呼方式表示非常服氣。
“大爺您好,”晏航跟大爺打了個招呼,“我想打聽一下……”
大爺盯著他一直看,看得他有點兒不好意思,話都差點兒說不下去了:“您這個店一直開在這兒嗎?”
“是啊,”大爺還是看著他,“幾十年了。”
“那您知道這兒原來有個飯店也叫哥倆好嗎?”晏航問。
“就是我這兒,”大爺往腳下指了指,“哥倆好飯店,年紀大了經不住累,就不開了。
”
“哦,”晏航愣了愣,“飯店也是您開的?現在改商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