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戴嗎?”初一說,“路上反,光了。”
“嗯。”晏航點頭。
初一拿了那副黑的給他戴上了,又偏著頭盯了半天:“挺像我們黑,社會的小,小弟。”
“是,狗哥,”晏航說,“狗哥您看我這車開得還行吧?”
“可以,”初一點點頭,“繼續努力。”
晏航之前計算過,如果中途不休息,開到地方大概也就四個小時,不過他們中途肯定是要休息的,他沒跑過高速,也沒開過這麼久時間的車,像崔逸交待的,得注意安全。
“有休息,站了。”初一頂著熱風靠在窗戶邊說了一句。
“好,”晏航說,“尿尿喝水吃東西伸伸腿兒。”
“尿尿不要放,在第一個說。”初一說。
晏航笑了起來,放慢車速,進了休息站。
他上完廁所,又洗了個臉,出來的時候初一正拿著手機對著四周拍著。
“拍什麼呢?”晏航過去看了看,都拍的是來來往往的人。
“旅行的人,”初一說,“跟平,平時的人看著不,不一樣。”
“嗯,”晏航也看了看四周,“這倒是真的。”
“以前你跟晏,叔叔,”初一看著他,“也這,這樣吧?”
“不太一樣,”晏航伸了個懶腰,帶著他往休息區的超市走過去,“我們連行李都沒兩件,算不上旅行,算遷徙吧,一站站走,沒有目的地,也不回頭。”
初一沒說話,低頭看著手機。
旅行啊,到處旅行。
初一以前就很想旅行,每次放暑假回到學校,前后左右的同學都在聊暑假去了哪兒玩,他一般都是隱身地在一邊聽著。
他出來讀書之前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爺爺家,旅行從來沒想過。
好像全家人也沒有誰想過旅行的事兒,姥姥可能連他們濱河區都沒有離開過。
初一挑了幾張照片,想要發到朋友圈,想想又覺得還不夠,于是湊到晏航旁邊:“小天哥哥幫,幫我拍,張照片。”
“嗯,”晏航拿了點兒零食和飲料,“拍什麼樣的?”
“我坐在駕,駛室的。”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好,”晏航笑了,“還可以車頭車屁股地坐著靠著,我給你拍。”
“女的才,才那樣,”初一說,“我要坐駕,駕駛室。”
買完吃的,他倆去了停車場,晏航把車從車位上開了出來,停在了綠化草坪旁邊:“在這兒拍,背景好看點兒。”
初一上了車,坐到駕駛室里之后,就不知道該怎麼擺姿勢了。
雖然晏航總說他帥,但他知道自己不像晏航,隨便往哪兒一坐,定格了就是張硬照,他得凹造型,要不就還是土狗。
“胳膊撐方向盤上吧,”晏航說,“然后轉頭看著我就行,把您的黑社會墨鏡帶上。”
“好。”初一戴上墨鏡,清了清嗓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清嗓子,總之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把胳膊往方向盤上一撐。
喇叭非常響地叫了一聲。
“哎!”他嚇了一跳。
清嗓子大概就是為了這一聲吼吧。
“拍下來了。”晏航笑著說。
初一沒有笑,很嚴肅地重新把胳膊在方向架上撐好,偏過頭看著他。
“哎酷死了。”晏航按下了快門,“把車門關上再來一張,往車窗外面探點兒。”
“哦。”初一關上車門,把胳膊肘伸到車窗外,往車窗上一靠。
“墨鏡拉下來點兒。”晏航又說。
“好麻煩。”初一用手指勾著墨鏡往下拉了拉。
“這個動作帥,”晏航連按了幾下快門,“狗哥我提醒你,這種照片發了朋友圈之后,請拒絕小姑娘們的各種撩。
”
“怎麼拒,拒絕?”初一問。
“不回復就行。”晏航說。
“我本來也不,知道怎,怎麼回啊。”初一說。
“那太好了,”晏航說,“請保持你在這方面的弱智。”
拍完照片,他倆坐在草坪邊兒上吃了點兒東西就繼續出發了。
“喜歡這種感,感覺,”初一說,“在路上,跑啊跑啊,旁邊有你。”
晏航沒說話,伸手在他下巴上捏了捏,發動了車子。
陽光很好,風里有灰塵和泥草的味道,耳邊有電臺主播沒話找話的尬聊,時不時會因為信號不好而有斷續的音樂,眼前指向天邊的高速公路,遠處連綿的綠色,還有副駕上靠著窗看風景的狗。
這種感覺的確很好。
生活有時候會因為不確定而充滿新奇和樂趣,也會因為太多不確定而人心不安。
如果有一個確定轉頭就會看到的人,所有的不確定就都會變得緩和起來。
初一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這會兒一直盯著外面不斷后退的風景,催眠效果應該很好,大概開出休息站沒到一小時,晏航發現他掛在安全帶上睡著了。
姿勢有點兒毀形象,不過很可愛。
晏航把車窗關上,打開了空調。
這一路熱風吹得他臉上都麻了,也不知道初一哪兒來那麼大勁頭一直頂著風興奮著,就差吐舌頭了。
路過了兩個休息站之后,初一醒了過來。
“我睡著了。”他說。
“睡得爽嗎?”晏航問。
“爽,”初一拿了張濕紙巾在臉上擦著,低頭看了看紙,“我操。”
“哎呦土狗也會說我操了。”晏航說。
“一,一直會說,”初一又抽了一張紙繼續擦臉,“不當人面兒說,而已。”
“罵誰呢!”晏航說。
“不當外,外人面兒。”初一補充說明,又拿了第三張紙在頭發上搓著。
“都黑了吧,”晏航嘖了一聲,“還拿腦袋兜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