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崔逸的車之后,他都還有點兒恍惚。
“初二回來是嗎?”崔逸問。
“初一晚上回,”晏航說,“我初二要上班了。”
“嗯,”崔逸把車掉了個頭,往小區門口開過去,“主要是如果找你問話,你人得在這兒。”
“在的。”晏航靠在車門和椅背之間,把腿伸長了。
“我們的包!”初一突然坐直了。
“丟不了,”崔逸說,“門口有保安呢。”
他們扔下行李去追人的地方,就在小區大門旁邊,保安把包拎進了崗亭里。
看到他們過來的時候,一臉震驚地把包拎了出來:“你們剛是去……抓小偷嗎?”
“是啊。”晏航說。
“抓著了嗎?”保安問,“怎麼不叫我一聲,我也好去幫個忙啊。”
“抓到了,”晏航笑了笑,“小毛賊,要是大賊,我肯定叫你了。”
“趕緊的,還要去機場,”崔逸看了看時間,“我估計得晚了。”
“晚了就改簽。”晏航說。
“我飆個車試試能不能趕上。”崔逸說。
崔逸開車一直還挺穩的,嚴格按照一個中年人的風格來行事,不爭不搶不怒,實在怒了就罵,罵的時候還是能保持車速穩定。
今天街上人少,晏航第一次看到崔逸開快車,但也都還是壓著限速。
“我以為你要超速呢?”晏航看了看邁速表。
“我好歹是個律師。”崔逸說。
“不強調差點兒都忘了。”晏航笑了笑,轉頭看了看初一。
初一靠在后座上一直沒說話,眼睛看著前方,不知道是在發愣還是在想事兒。
他伸手在初一胳膊上戳了一下。
初一轉過了頭看著他:“嗯?”
“嗯?”晏航歪了歪頭。
“沒事兒。”初一笑了。
到機場的時候時間居然還湊合,只要他們能一路飛奔馬不停蹄狗不停爪地跑向登機口,就不會誤機。
“趕緊跑跑跑跑跑,”崔逸一通催,“到了給我個電話。”
“嗯!”初一拎起包就往里跑。
“啊……”晏航跟在他后頭,非常不爽,“我最煩這麼趕了,不如直接改簽一下換一班……”
“快跑!”初一回頭沖他喊了一聲。
“喊個屁!”晏航說。
“屁!”初一又回頭喊了一聲。
晏航邊笑邊跟著他往前跑,跑到登機口的時候笑得都沒勁了。
“點名了!”初一終于放慢了步子,“乘客初,一和晏,航。”
登機口已經沒有乘客了,他倆是最后兩個登機的。
坐到位置上之后晏航系好安全帶往椅背上一靠,就完全不想動了。
有點兒疲憊。
這種疲備不僅僅是體力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他偏過頭看了看初一。
初一看上去還好,車上發了一會兒呆,現在似乎已經緩過來了,正盯著給大家講乘機安全事項的空姐看著。
晏航看著他的側臉。
長大了啊,是個小伙子了。
這麼長時間里,晏航今天才算是看到了初一真正狗哥的那一面。
在他情緒崩潰的時候,初一的反應讓他有些吃驚。
“看我!”
說出這兩個字時,初一眼神里的冷靜和堅定讓他意外。
而讓他平靜下來的,也就是這樣的眼神。
那一瞬間他猛地感覺到,初一像是某種依靠。
小結巴已經不需要他罩著了,小結巴說不定還能一揮胳膊罩著他。
晏航笑了笑。
初一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什麼?”
“你猜。”晏航說。
“我太,帥了吧?”初一說。
“是,”晏航點了點頭,“你的不要臉跟你的帥成正比。”
初一笑了起來,揉揉鼻子,繼續看著空姐。
一個謹慎的土狗,這架飛機上的所有乘客里,聽得最認真的大概就是他了,甚至還伸了伸脖子去看緊急艙門。
這種認真謹慎的態度在別人身上可能會有點兒傻氣,但在初一身上,卻會莫名地讓人覺得他挺帥的。
“看我!”
晏航腦子里一直都響著這個聲音。
看你了。
晏航閉上眼睛,眼前是初一說出這句話時的臉。
初一是個脾氣挺好的小孩兒,晏航很少能在他臉上看到今天這樣的表情,讓他瞬間覺得初一不再是個傻狗子了的表情。
甚至他第一次發現,初一臉上的輪廓都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樣,像個小孩兒一樣的柔和。
已經帶上了幾分……冷峻?
作為一個文盲,晏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晏航。”初一拍了拍他的手。
“嗯,”晏航睜開眼睛,“怎麼?”
“要起飛了。”初一說。
“哦,”晏航應了一聲,跟初一對視了一會兒,初一似乎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他只好問了一句,“然后呢?”
“沒有然,后啊,”初一看著他,“就是告,訴你起,飛了。”
“……好的我知道了。”晏航笑了笑,重新閉上眼睛。
“一會兒再,睡吧,”初一又拍了拍他的手,“起飛了,睜眼。”
“起飛了不能閉眼睡覺?”晏航無奈地看著他。
“不知道,”初一想了想,“睜著點兒安,安全。”
“哦。”晏航嘆了口氣,配合著沒有再閉上眼睛,跟初一一塊兒扭臉瞅著窗外。
一直到飛機飛平穩了之后,初一才靠過來,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你以后不,要這樣了。”
“哪樣?”晏航問。
“今天這樣打,打人,”初一說,“手上太,沒數了。”
“嗯,”晏航點了點頭,“好的,聽你的。”
“特別嚇,人。”初一說。
“嚇著你了嗎?”晏航偏過頭。
這會兒跟初一的臉距離很近,能數得清初一的睫毛,也能看到他皺起眉頭。
“是啊。”初一嘆氣。
“你這個皺紋,”晏航在他眉心按了按,“不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