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已經算是適應得很好了,每天都站在餐廳里,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扯著嘴角微笑著應對各種突發事件……這都是他從前會盡量避開的場景,紛亂的人群,會讓他壓力猛增。
而現在他可以強迫自己去融入“正常”的工作生活里,努力適應著生活里出現的同事,領導,客人……
只是依然會覺得疲憊,雖然沒有人看得出來。
除了初一,他很難能做到輕松面對別的人,這樣的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改變,也許一輩子都會這樣。
王姐和張晨他們離開之后,他躺到床上,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花很,好看,”初一站到床頭柜前,從花束里拿出了一張小卡片,“祝晏航早,早日康,復。”
“那一大兜是什麼?”晏航問。
“我看看,”初一打開了王姐拎來的那個大禮品袋,“哇,好多吃的。”
“有什麼?”晏航轉過頭。
“曲奇,蛋卷,”初一一樣樣拿出來,好幾個很漂亮的盒子,“鳳,鳳梨酥……”
“鳳梨酥我愛吃,”晏航說,“你有什麼喜歡吃的嗎?”
“不知道,我都沒,沒吃過,”初一說,“不過我不,不愛吃,甜食。”
“那把別的那些,”晏航小聲說,“給大叔。”
“嗯。”初一點了點頭。
大叔非常愉快地推辭著,說是不用,初一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一直把袋子往大叔手里遞,就說了兩個字:“拿著。”
晏航在一邊看著老想笑,最后初一去廁所搓毛巾的時候,大叔笑著說:“謝謝啊,小哥。”
“客氣什麼,我也吃不了那麼多。”晏航笑笑。
“你弟弟,”大叔說,“非常……耿直啊。”
“嗯?”晏航想了想剛才初一的樣子,沒忍住又笑了。
“好像我再推一下他就要生氣了,”大叔說,“明明平時看著挺和氣的一個小哥。
”
“所以你就別推了,再推他說不定還要打人。”晏航說。
大叔笑著很夸張地拍了拍胸口,看到初一搓好毛巾出來,他伸手去接:“擦身是吧,我來吧。”
“我來,”初一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走到床邊了才想起來了似的笑了笑,“我試試。”
“那你試,”大叔說,“我去辦公室問問大夫,是不是今天可以拔胃管了,拔了就能吃點兒流食了。”
“好的。”初一點點頭。
晏航身上的傷換了藥,傷口附近那些被藥染出的顏色也淡了一些,擦傷也結了痂,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麼嚇人了。
初一做不到像大叔那麼利索,只能努力盡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不那麼笨拙。
抓著晏航的手給他擦胳膊的時候,晏航靠在床上哀嘆:“我好想洗澡啊……太難受了……”
“再忍兩,兩天。”初一說。
“你應該把我香水拿來,我噴點兒還能遮遮味兒。”晏航說。
“你身上沒,沒味兒,”初一說,“又不是夏,夏天。”
晏航嘆氣。
初一掀開被子,準備幫晏航擦擦腿,但抓著褲子的時候又有點兒猶豫,不知道是應該把褲腿兒擼上去擦,還是應該把褲子脫下來擦。
“穿內褲了,”晏航彎起一條腿,輕輕挺了一下,“脫了擦,我正好換條運動褲,這個沒彈性穿著難受。”
……這個動作。
初一沒看過什麼黃色小說,也沒看過黃色漫畫,更沒看過任何帶色的視頻,這一瞬間他腦子里甚至沒能找到一個類似場景的情頭,但卻閃過了至少一百八十張噴血.gif。
各種噴,花式噴,鼻子噴嘴噴七竅噴。
他非常想就地跪下,給晏航磕幾個頭。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反復地在極其不合適的場景里有各種聯想和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
讓他尷尬,難堪,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反感自己這種仿佛是吃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藥的反應。
他放下毛巾,借著去給晏航拿褲子的機會,拉開柜門,把自己藏在了門后頭,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去。
其實說起來也并沒有什麼太大的沖擊,這些反應就總是這麼不受控制,有時候伸個懶腰說不定也能抬個頭,但眼下這個場合,就是不能忍受。
不能忍。
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態。
“你……”晏航叫了他一聲,但話沒說完又沒了聲音。
他猛地回過神來,伸手把晏航的褲子扯了出來,在關上柜門的同時,他發現柜子是兩層的,他打開了上層的柜門。
只能遮住他的上半身。
而他羞恥的下半身,完全沒有遮擋地完全呈現在了晏航面前,還是個正正的側面。
雖然并不是多麼激烈的反應,但他穿的是條薄款的運動褲,這麼標準的側身……晏航肯定看見了。
他整個人都是僵的,就那麼站在柜子跟前兒,瞪著已經關上了的柜門,頭都不敢往晏航那邊轉。
“初一,”晏航感覺不能再這麼僵持下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還是叫了初一聲,“過來。”
初一抓著他的褲子走過來的時候,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走路也有點兒順拐了,眼睛也不知道看的是哪兒,反正一直沒跟他對上。
走到床邊,初一什麼也沒說,動作僵硬地把褲子往他腿上套著,晏航努力讓自己動作的幅度小一些,倆人配合十分不默契地把褲子穿上了,初一給他蓋上被子的時候,褲腿兒還是擰著勁的,但他也只能先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