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會跟著初一的情緒心里輕輕發顫,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長這麼大,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付出”,就是老爸。
老爸對他的付出, 能讓他扛下無數不安。
而初一, 是第二個。
笨拙而執著, 卻很真。
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他連一個告別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想得太多,他的害怕,他的擔心,他的惶惑,他都無法表達。
而初一什麼都沒想。
就像初一說的。
哪怕他留著那個舊號碼, 哪怕他留著初一的禮物,甚至那根斷了的紅繩,哪怕他看到漂亮的小石頭會隨撿起來。
又能怎樣呢,如果初一沒有什麼都沒想地就找了過來,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只是眼下,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初一大概是需要發泄,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晏航還是能想像他這一年是怎麼過的。
所以他現在哭得特別認真。
之前畢竟是在外面,哭了沒兩下就憋回去了。
現在這兒就他倆,初一就像擰開了水龍頭。
有關的,無關的,所有的委屈和不爽都噴涌而出。
晏航能感覺到自己肩上的衣服一點點被淚水浸濕,貼著初一的帶著溫度,滲開的,透著一點點涼。
初一哭起來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著讓人心疼。
“我看照片了啊,”晏航拍著他后背輕聲說,“你要一塊兒看看嗎?給我講解一下你的新發型?”
“你智障嗎,”初一抽泣著,完全不要他“不好惹”的形象了,“看個發,型還要講,講解啊!”
“行吧我自己看。”晏航笑笑,點開了微信。
他的微信上除了初一,再沒有別的朋友,全都是各種商家,一年沒有打開過,滿眼的小紅點。
這東西差不多就是他用來偶爾記錄心情的日記本。
而他的心情,也有一年多沒有被自己關注過了。
他還是按老習慣,有些收拾不了的情緒和記憶,就收到箱子里壓在心低,什麼時候不小心打開了,就什麼時候再想怎麼辦。
看到通訊錄里那個“1”的時候,他想像著會有很多消息,留很多言,質問他為什麼不辭而別,為什麼突然消失了。
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是啊,初一這樣他的自卑和橫在他們之間的那些事,他能發來那張照片都已經需要很大的勇氣了。
不過點開名字之后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連聊天記錄都沒有,怎麼可能還看得到一年前的照片。
他突然有些慶幸,他差一點兒,就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一個小孩兒那麼認真,那麼執著地尋找過他了。
“初一,”晏航把手機放到初一臉旁邊,“你英俊的照片應該是過期了。”
“是嗎?”初一偏過頭,露出一只眼睛飛快地看了一眼屏幕就又把眼睛壓回了他肩上。
然后把自己手機解了鎖遞給了他:“自己看,吧,我這兒還有,有記錄。”
晏航拿過他的手機看了看。
照片上一年前的初一還是他記憶里的那個小受氣包,笑得有些傻氣,但是還是可以摸著良心叫一聲小帥哥。
發型是挺不錯的,比他自己剪的那個狗啃式的強太多了。
他突然有些不敢細想,初一去理了發,拍了張照片,鼓氣勇氣發給他。
卻一年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在初一頭上抓了抓:“我能看看你別的照片嗎?”
“看唄,”初一哭得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奔放了,但嗓子還是啞的,“有個相,相冊里,都是。”
“嗯。”晏航退出微信的時候,發現初一跟他的聊天是置頂的。
他在初一背上又拍了兩下。
對于他來說,安慰人這方面的能力簡直是零。
初一是個仔細的小孩兒,大概因為沒有自己的房間,沒有自己的安全空間,所以手機里的這點地盤,就是他真正的私人空間,打理得特別仔細。
照片都放在不同的相冊里。
一個“小石頭”,一個“風景”,一個“隨便拍的”……
最后一個是“美少年”。
晏航沒忍住笑出了聲:“是美少年這個嗎?”
“嗯。”初一應了一聲,居然聽不出一絲不好意思。
“我來看看這個美少年。”晏航笑著點開了相冊。
里邊兒都是初一的自拍,數量還不少,都是按時間排序的。
晏航打開了最早的,一張張慢慢看著。
那會兒應該是初一換了手機,理了新發型,開啟了自拍的征程。
一看就是個從來不自拍的人,角度都找不好,挺帥的一個人經常拍得像個傻子,不過照片越往后,就越熟練。
一開始看照片的背景都是家里,或者樹洞那條河邊,慢慢地也開始有些街上拍的,但還是延續了他跑步都要挨墻根兒的風格,一張張拍得跟做賊似的,很多連表情都沒整理好就拍了,還有糊成一陣風的。
“糊成這樣了都沒刪啊?”晏航說。
“糊了也,是我。”初一回答。
“也是。”晏航笑笑,掃了他一眼,能看到眼角還是濕潤的,但是總算沒在哭了,估計是眼睛發紅,這會兒還不好意思離開肩膀。
這樣一路看著照片時,晏航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跟初一有一年沒見了,初一從一個矮小的受氣包,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帥氣的少年,他一直有點兒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