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晏航現在是否知情,不知道晏航會不會生氣,還會不會理他。
他沒有任何相關的經驗,他甚至連朋友之間吵架該怎麼處理都不知道。
他沒有朋友。
而現在這件事他要不要告訴晏航?他更是不知道。
之前晏航的狀態他一直沒敢問是為什麼,現在他知道了原因,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唯一個他認真地相處的朋友,唯一一個他時時都想見到的朋友,唯一一個對他溫柔而又尊重的朋友,現在卻成了這樣的局面。
老爸的屋子已經翻了第三遍,一天一次,昨天是第三天,晏航依然沒有從老爸少得可憐的那些東西里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今天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找了,只是坐在床沿上發愣。
手機就放在手邊,他不知道多少次想拿起手機,給老爸發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
但又無數次地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他完全不知道老爸現在的情況,自己聯系老爸會給老爸和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后果也不確定。
他只能忍著。
老爸這次消失的時間并不長,四天而已,相比之前的一星期,從時間上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但這次已經不再僅僅是等待這麼簡單的壓力。
他已經清楚地知道有事情發生。
甚至已經有更多的判斷。
初一已經好幾天沒有聯系過他,沒有發過消息,更沒有打過電話來。
朋友圈里的小表情從出事那天到現在都沒再增加過。
但初一會在晚上出現在對面的一棵樹后,一站就是兩三個小時起步,如果他一整晚都不關燈,初一可能會站一整晚,不過他沒試過,每次快12點的時候,他就會把燈關掉,這樣初一會在一個小時之后離開。
這件事,跟初一的爸爸有關系。
這個判斷都不需要再進行任何推敲了。
這樣的雙重煎熬,讓晏航確定自己的心理狀態非常健康,居然沒有像老爸沒事就擔心的那樣自殺。
他起身,很慢地把屋里翻亂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回到客廳里,他打開了電視。
這幾天新聞里都沒有看到更多的消息,但他還是會在新聞時間打開電視。
熟悉的新聞音樂響起時,他點了一根煙。
依舊沒有消息,早上的新聞提了一句,說正在調查,中午的這段新聞干脆連提都沒提了。
晏航掐了煙,起身走到窗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正想轉身回到沙發上愣著的時候,他從窗簾縫里看到了一輛從對面街開過來然后掉頭停在了他家門口的警車。
他在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之前,把杯子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看著警察和一個很有居委會氣質的大姐從車上下來,然后一步步走過來,他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能在警察敲門的時候腳步平穩地過去開門。
敲門聲響起。
晏航撐了一下墻,打開了門。
三個警察站在門外,出示證件,自我介紹,晏航既沒看清,也沒聽清。
“晏致遠是你什麼人?”他只聽清了這一句。
“是我爸。”晏航回答。
“是這樣,我們有一些問題需要你配合調查。”警察看著他。
“好的。”晏航點了點頭。
警察進屋之后先是看了看兩間屋子,然后在沙發上坐下了,晏航倒了水放到他們面前。
“坐吧,”警察說,“不要有壓力。”
晏航用腳勾過一張椅子,坐下的時候覺得后背疼得厲害。
“先麻煩你看一下這張照片,”一個警察遞過來一張照片,“這個人你能認出來嗎?”
晏航接過照片看了一眼。
是監控的截圖,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但哪怕只是半個背影,他也一眼就能認出來。
“能認出來,”他把照片還給了警察,“是我爸。”
“這個人你認識嗎?”警察又遞過來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工作照。
初一的爸爸。
晏航心里猛地抽成了一團。
“不認識。”他說。
的確是不認識,見過面并不算認識,初一爸爸的長相,就算見過面,不記得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爸爸是什麼時候出的門?”警察把照片收好。
“周三上午,快中午的時候吧。”晏航沒有隱瞞,警察能找到他,自然是已經掌握了老爸的情況。
“之后有沒有回來過?或者聯系過你?”警察又問。
“沒有。”晏航回答。
“他出門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說見什麼人?”警察繼續問。
“沒有,”晏航說,“就說有事兒要出去。”
“他在這里還有沒有別的認識的人?”
“沒有。”
“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來找過他?”
“沒有。”
“接過什麼電話沒有?”
“……接過,”晏航點了根煙,“接了電話之后出的門。”
“你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嗎?”
“不知道。”
警察看著他:“你沒有上學是嗎?”
“沒有,”晏航說,“我抑郁癥退的學,有診斷書。”
“這樣啊,”警察輕輕嘆了口氣,“你還有別的親戚嗎?”
“沒有了。”晏航回答,他不知道這幾天的時間里,警察掌握了多少情況,也不知道老爸還有多少他并不知道的過往。
“他有沒有說過為什麼來這里?”警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