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看到了鞋,是晏航的鞋。
晏航大概是NB的粉,所有的鞋都是NB的。
“買路錢。”晏航說,手也伸到了他面前。
初一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張一塊錢,放到了他手上。
“你不是大款嗎?”晏航說。
“這是公,公攤面積,”初一指了指腳下,“你要不再湊,湊幾個搶,了吧。”
晏航笑了起來:“吃飯了沒?”
“回,家吃,”初一笑了笑,“你去逛,逛街了?”
“沒,”晏航說,“找工作去了。”
“找,到了嗎?”初一馬上問。
“廢話,我又不找什麼牛逼工作,服務員的活兒還能找不到嗎,”晏航拿了根煙叼著,“那邊一個西餐廳,到時帶你去吃。”
初一點點頭,想了想又很猶豫地輕聲問:“你打,打,打了李,子豪?”
“嗯,我打打打打了他,大概三四下吧,”晏航扳著手指頭,過了一會兒才看著他,“李子豪是誰?”
“就,就那天……”初一指了指街對面。
“他叫李子豪啊,”晏航說,“打了,他吃錯藥了跑我跟前兒來叫板,我不抽他一頓多過意不去。”
“所以你,就失,失業了。”初一嘆氣。
“我一年要失好幾回業,”晏航說,“你起碼得再嘆八口氣。”
初一看著他。
“再說也不關你事兒,你郁悶什麼,”晏航說,“我打架打大的,看誰不順眼了就打,不一定得有什麼原因。”
“我挺,羨慕你的。”初一說。
“羨慕什麼,”晏航問,“打架?”
“不,不是,”初一看著他,“你很,自由。”
晏航也看著他,很長時間都沒說話,最后笑了笑,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懂個屁,回去吃飯吧,一會兒晚了又挨呲兒。”
初一回到家沒有超時,老媽在廚房里做飯,聞上去還挺香的。
他放了書包就進了廚房,在老媽開口之前把旁邊打完蛋的碗給洗了。
“去寫作業吧,”老媽說,“活兒我都干完了,你再晚點兒回來就能給你把飯喂嘴里了。”
初一沒出聲,把已經滿了的垃圾袋系好,找了個塑料袋套到垃圾桶上,才走出了廚房。
姥姥今天沒工夫理他,坐沙發上打著電話:“去鬧啊,這種事兒你不鬧個三回兩回的誰能給你辦……什麼幾個工作日,你別信!就騙我們這些老百姓呢……我跟你說就去鬧!往他們大廳地上一坐!你看他們管不管!”
初一走進了屋里,坐到自己床上。
昨天那套運動服還沒洗,他拿過來想去洗的時候,發現兜里的零錢都被拿出來放到了床頭。
他愣住了,都沒顧得上判斷是不是少了錢,先伸手過去一通扒拉,確定這堆零錢里沒有鋼镚兒之后他猛地跳了起來。
家里會動他兜里錢的,就是老媽和姥姥。
姥姥在打電話……不打電話他也沒勇氣去問,只能進了廚房:“媽。”
“干嘛。”老媽不耐煩地說。
“我運,運動服兜,里的錢……”初一小聲問,“是,是,是……”
“我拿了六塊,去小賣部買醬油,差六塊,”老媽說著往客廳那邊偏過頭提高了聲音,“你姥連六塊零錢都沒有!我就拿你的了。”
初一沒說話,轉身跑出廚房,換了鞋都沒顧得上跟姥姥說一聲去哪兒,就沖出了家門。
老媽拿他的零用錢他完全不介意,反正零用錢本來就是老媽給他的。
但今天這六塊錢就不行了,六塊,一張五塊,還有一個肯定就是鋼镚兒。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鋼镚兒,這是晏航給他的護身符!
雖然晏航說了,鋼镚兒都是護身符,但這個鋼镚兒不是普通的護身符,它是一個鋼镚兒精護身符。
初一一路連氣兒都沒倒地跑到了小賣部,往柜臺上一拍:“鋼镚兒!”
“哎呦,干什麼!”老板讓他嚇了一跳。
“我媽剛買,醬油了!”初一很少覺得自己結巴有什麼不方便,無非就是少說幾句話,或者說慢點兒,這會兒才體會到了結巴有多急人,“是,不是有個鋼镚兒!”
老板有些莫明其妙地在自己收零錢的盒子里翻了翻:“大概有吧,我剛把錢收好了,這里頭就二十來塊,就這一個鋼镚兒。”
“給我!”初一喊了一聲,從兜里摸了張一塊錢的紙幣出來,“給你,這個。”
“急成這樣,”老板拿出那個鋼镚兒看了看,“不知道的以為你這是個金幣呢。”
初一從老板手上把鋼镚兒拿了回來,低頭仔細看了一下,其實這個鋼镚兒也沒什麼特別標記,只能慶幸老板這會兒就收了這一個鋼镚兒。
“謝謝,”初一說,“不,不好,意思。”
“沒事兒沒事兒,”老板說,“汗都急出來了干嘛呢這是。”
這是個鋼镚兒精!能不急嗎。
初一死死地捏著這個镚镚精回了家。
進門就被姥姥指著劈頭蓋臉一通罵,他也沒什麼感覺了,反正姥姥罵他的時候他一般都不過腦。
把鋼镚兒放到了筆袋里,他才覺得安心下來,躺到床上都不想動了。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
中午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三點多了,晏航幾個小時就這麼坐在窗臺上,一直盯著遠處的天空。
有時候時間長了就能看出天色由亮到暗每一幀的變化,甚至能看到明暗過度時會有微微的卡頓。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這種無聊到極點又不安到極點的人才會有這樣毫無意義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