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很一本正經。
晏航笑笑:“你挺逗的,按說……”
“沒,沒人跟我說,說話。”初一說。
“哦。”晏航應了一聲,摸了根煙出來叼著。
在兜里摸打火機半天沒摸著,正想回頭看看是不是扔茶幾上的時候,初一已經縮腿轉身蹦,一串動作做完跳下了窗臺,到茶幾上拿了打火機遞給了他。
“操,”晏航忍不住了,“你在家里是個長工嗎?”
“我媽挺,挺忙的,回家就累,累了。”初一沒再蹦上窗臺,胳膊撐在窗臺上趴著。
晏航點了煙。
“那是……”初一往街邊指了指,“你的鞋,鞋嗎?”
“嗯?”晏航看過去,看到了自己放在垃圾桶旁邊的那雙跑鞋,“是。”
“不,要了?”初一看著他,似乎有些吃驚。
“臟了,”晏航說,“再說也舊了,穿一年了。”
“NB啊,可,惜了。”初一語氣里滿滿都是心疼。
晏航往門邊看了一眼,初一今天穿的還是之前那雙陳舊的地攤鞋,不過……他目測了一下,自己的鞋他應該穿不了。
“要不這麼著,”晏航拿出了手機,“初一,你……”
那幫小姑娘很喜歡初一,讓初一出鏡幾次,估計一雙鞋也就出來了,萬一誰瘋了再刷個游艇,那連衣服都能換了。
初一不光鞋舊得讓人無語,身上衣服也一直都是校服,有些地方都洗得透明了。
“不,不用,”初一反應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攔住了他,“不。”
晏航看著他。
“我有,有鞋,新的。”初一說。
“那你天天穿這雙?”晏航說。
“沒壞呢,”初一笑了笑又馬上補了一句,“明天就,就換了。”
晏航沒再堅持,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你爸媽有工作嗎?”
“有,”初一點頭,“不過我媽上,班的水,水站,倒閉了,我爸給人開,開車。
”
“那應該不至于……”晏航更不明白了,“開車怎麼著也有幾千塊一個月吧?”
“嗯,”初一托著下巴,“我也想,不通。”
晏航正想說話,初一的手機響了。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被嚇著了似的,愣了一會兒才從兜里拿出了手機,扒拉了半天,手機才不情不愿地接通了電話。
“喂?”他小聲說。
晏航看到來電顯示上寫的是爸爸。
“我在同,同學家,”初一跟他爸爸說話似乎還算輕松,“吃,吃了……油買,買了,我馬上,回。”
掛掉電話之后初一都來不及跟他解釋,轉身就往門邊跑了過去。
“叫你回家?”晏航跳下窗臺。
“嗯,”初一有些抱歉地沖他笑了笑,“我媽生,生氣了。”
“……我陪你回去吧,”晏航有點兒過意不去,畢竟是他叫初一到家里來喝油的,“我跟你媽解釋一下?”
“沒,沒事兒,”初一穿好鞋拎起油,“放心。”
晏航在身后還說了句什麼他都沒聽清,拎著油桶急匆匆地就走,確定晏航看不到他之后,他跑了起來。
老爸回來了,現在回去還好,老爸會替他說話。
老媽大概不會說什麼,一般情況下老媽除了叫他做事,都當他不存在,姥姥才是最讓他忐忑的。
轉過拐角往自己家那棟樓跑過去的時候,有人騎著輛自行車從里面出來,跟他擦身而過的時候,車上的人突然對著他蹬了一腳。
初一沒防備,手里又拎著油,一個踉蹌摔到了地上。
“喲,樁子這麼不穩啊?”車上的人說了一句。
初一聽到這聲音有些意外,轉頭看了一眼,確定了這是自己從小見了就會繞著走的梁兵。
這片大概除了姥姥,沒人愿意跟梁兵有什麼沖突,初一一直覺得他長到二十多歲還沒去蹲大獄應該算是老天爺青光眼了。
不過梁兵有兩三年沒回來了,他一直以為梁兵不會再出現,沒想到這麼沒點兒準備地就又撞上了。
“好久不見啊。”梁兵笑嘻嘻地看著他。
初一說話,爬起來之后拍了拍褲子,拎著油繼續往前跑了。
“過兩天找你玩!”梁兵邊笑邊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初一拿鑰匙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左手手掌剛才撐地的時候蹭破了一大塊皮,他有些緊張地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胳膊肘那塊兒破了個洞。
他舉著手,好半天才放下來,輕手輕腳地把門打開了。
屋里一片黑,客廳沒有窗,所以光線很差,就算是白天,只要不開燈,就看不清東西。
他進了屋,眼睛還沒適應屋里的昏暗,就聽到了姥姥的聲音。
“你他媽浪回來了!”
初一條件反射地抬起了胳膊,但還是沒能擋住姥姥砸過來的一個裝著水的塑料杯子,腦門兒上被砸得一陣生疼。
還好不是姥爺那個不銹鋼的。
“去同學家吃個飯也是正常的事兒,”老爸從廚房走了出來,擋在了他和姥姥之前,拿過了他手里的油桶,“下次不回來吃飯記得給家里說一聲。”
“嗯。”初一應了一聲。
“等他買油呢!他倒出去吃上了!”姥姥走了過來,推開老爸,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
“你行了吧!”老媽喊了一聲,“打人還打上癮了啊!”
“怎麼著!你還管上你媽了啊!”姥姥轉身指著老媽,“你不會教我替你教,你還跟我抖上了!”
老媽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砸,進了屋里。
“來。”老爸拉了拉初一,想把他拉進屋里,但是剛把門擰開一條縫,老媽從里頭一推,把門又關上了,沒等老爸再擰,她在里面把鎖反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