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飯去吧。”晏航嘆了口氣。
剛搬來沒兩天,哪兒有好館子也不知道,晏航本來想拿手機查一下,但老爸想要看看運氣。
“就順著這條路出去左轉看到的第二家館子,怎麼樣?”老爸說。
“嗯。”晏航點頭。
從小到大,老爸都喜歡這樣,帶著他制造各種未知,算是個玩了十多年的游戲。
結局有時候是驚喜,有時候是驚嚇。
有時候是……肉疼。
比如今天。
他們租下這套房子的時候中介吹得很響亮,仿佛他們要租下的是宇宙的中心,好在他們有多年的租房經驗,基本問問價格差不多就能判斷出房子的情況了。
果然就是個老舊小區。
但是意外的是,中介并沒有吹得太離譜,因為順著老爸指的那條路走到頭,居然是一條充滿了現代氣息的繁華大街。
于是左轉之后,他們看到的第二家館子,是一家高端日料店。
“怎麼辦?”老爸轉頭看著他。
“自己挑的店,捂著心口吃完吧。”晏航說。
“走。”老爸一揮手,走進了店里。
走進去的時候是挺瀟灑的,其實像今天這樣情況不少,每次老爸都挺瀟灑的,但出來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皇太子,”老爸站在路邊,摸了摸肚子,“你感覺咱這頓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
“吃了。”晏航如實回答。
“結賬的時候是多少錢你還記得嗎?”老爸又問。
“940塊,辦了個卡存了一千給打了個九折,”晏航說,“一共花了846塊。”
“看來不是我的錯覺,”老爸從上衣內袋里摸出卡,遞給了他,“還有154塊,你想吃的時候去吃吧。”
“大手筆啊。”晏航看了他一眼,把卡塞到了自己褲兜里。
“回去?”老爸問。
“請你吃面。”晏航說。
“嗯?”老爸看著他,“我們剛吃了小一千的日料,你不覺得出來就去吃面,對那846是一種侮辱嗎?”
“吃不吃?”晏航問。
“走走走走,”老爸推著他往回去的小街走,“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一家牛肉面……”
這家牛肉面還不錯,碗很大,面也多,關鍵是大片牛肉滿滿鋪了一層,看上去很過癮。
“這一碗才15塊。”老爸說。
“嗯,”晏航邊吃邊點點頭,“先吃吧,吃完了回去再給你那一千塊錢默哀。”
“好。”老爸低頭大口吃了起來。
快吃完的時候他又抬起頭:“航啊。”
“啊。”晏航應了一聲。
“你想不想去上學?”老爸問,“這地方我覺得還不錯,可能會待時間長一些。”
“不。”晏航很快地回答。
“那就不去了,”老爸也很干脆,“我看你在家總看書,還琢磨你是不是突然想上學了,正好也能跟人多接觸接觸。”
“兩回事,我打工也能跟人接觸,”晏航說,“再說我從來就沒想過上學,小學都不想上。”
“是啊,還非讓我去問學校能不能退學,”老爸笑了起來,“害我他媽被你們呂老師一通罵。”
晏航笑了笑。
呂老師是他唯一還能記起來的老師了,非常慈祥和藹的一個老太太,最后一次見她就是小學畢業典禮。
老太太直白地表達了她對老爸的不滿。
“這麼好的孩子,”她說,“真擔心以后會被你爸爸教壞了。”
回到家沒待多久,老爸就又出門了,沒說去哪兒。
晏航也沒問,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問過,老爸完全沒有規律的出現和消失,是去做什麼了。
反正總會回來的。
習慣了。
老爸給了他強大安全感的同時,也一直帶給他深深的不安。
他把自己屋里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既然有可能在這兒待的時間長,那東西就還是要拿出來放好的。
他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放衣服,一個包塞著他的各種小玩意兒。
老爸的東西更少,行李袋里幾件衣服就是全部,有時候他覺得老爸這一生都像是在旅行,還都是短途的。
他跟著老爸去過多少地方,換過多少住處,他一時半會兒都數不過來,有時候連房都不租,直接住旅店,有時又會好幾次地回到老地方。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晏航往床上一倒,摸出手機看著,“我想要走在老路上……”
微博上一堆私信,晏航隨便掃了一眼,沒什麼有興趣的內容,順手給一條問他今天還會不會直播的回了個“不”之后就把手機扔到一邊,戴上了耳機。
最近又有點兒失眠,就下午那會兒有睡意,還被老爸一胳膊給拽沒了。
晏航戴著耳機瞪著天花板,為了哄自己睡覺,他聽的全是雨聲,風吹竹葉的聲音,輕緩的吉他……躺得后背都麻了,也沒用。
于是他起床換了套運動服出了門。
這會兒已經快半夜三點了,街上沒有行人,寂寞的路燈下偶爾有車唰地一聲開過去。
路的盡頭就是繁華,最熱鬧的時候霓虹會把夜空映得發紅。
而他所處的位置,很多城市都會有,緊貼在繁華背后的破落,像兩個世界,更像是那個世界的影子。
晏航塞好耳機,換了跑步的歌,吸了一口氣,開始往前跑。
他挺喜歡跑步的,這是他消磨時間打發無聊最好的方法。
從他們住的那個老舊居民區跑到82中,繞著學校跑了幾圈之后又轉到大街上,路過今天吃的那家日料店的時候他還多跑了兩個回來以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