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以凡退后,助跑起跳,躍起撲上,手扒拉住圍墻,屈膝雙腳蹬著墻面,再使一把勁,翻身上了墻。
四月天,中午的太陽照在頭頂上,風不暖但溫和,撓著柏以凡的頭發。
柏以凡坐在墻頭上,轉頭說:“螃蟹,逃學來不來?”
謝歲辰伸出手,柏以凡握住了。
柏以凡把謝歲辰拉了上來。再一起跳下去。
學校外面是田野,大片明媚的油菜花,田埂兩邊紫黑葉子的蠶豆苗。
突然一聲狗叫,嚇得柏以凡趕緊要跑。
這兩個沿著田埂小路往外沖。其實跑了幾步誰都知道那狗跟學校多半沒關系。但止不住,就是跑跑跳跳,到了公路上,鞋底糊上了泥。
柏以凡站在路邊,對著路牙蹭鞋子,用力過猛,鞋子“噌”一下,飛了。
柏以凡在路邊坐下,哈哈哈大笑。
邊笑還邊念:“別人上課我飛鞋,自由!”
得意洋洋,幸災樂禍。
謝歲辰也樂,跑出去撿鞋子。
路邊剛好是公交車站。
柏以凡穿好鞋,去了公交站臺邊。
柏以凡戳謝歲辰,兩人摸遍所有口袋,湊齊六塊三毛錢和一串鑰匙。
柏以凡對逃學的流程很熟悉,跌死之前在五中沒少這麼干過。不過從來沒這麼突發奇想跑出來,關鍵是沒錢。
逃學能干什麼?無非是舞廳網吧吃吃喝喝看看小黃片,揮霍下錢包里的票票。
柏以凡遺憾極了:“千辛萬苦跑出來,只能讓你去我家看石榴樹了。”
謝歲辰卻歡喜:“石榴樹移過去了?”
柏以凡點頭:“費了老大勁的!”
為了一棵石榴樹,柏爸給新家院子里砌了個大花池,找了輛卡車,舅舅還找了個果農師傅來。
挖得坑比石榴樹樹干還深,包土修枝搞得人仰馬翻。
移植是在周末,柏以凡全程跟著,跑來跑去,跟果農師傅聊得特別歡。最后師傅一高興,還說了扦插的事項。
柏以凡本來就懂點園藝,不然朱老師也吃不上酸葡萄。現在被指點,更明白了。
到了新家,兩人進門就往院子去,見到石榴樹。
院子里多了棵樹,格局都變了,樹下還多出許多小花盆,扦插的樹枝上扣紅線,小多肉蹲在盆里排隊要做操,蔥和青蒜栽得緊擠來擠去的。
柏以凡指著多肉說:“就是咱去年買的那幾盆,還有當時我要的葉子。”
謝歲辰:“這麼多?”
數量幾乎翻倍了。
柏以凡嘿嘿笑:“多肉好養,肉多點也好養。”
然后上下打量謝歲辰,點評:“你現在肉太少了,不好養。”
謝歲辰:“那我多吃。”
柏以凡哈哈哈笑:“我去看看有沒有好吃的,2號窗口的師傅大概昨天沒睡好,今天中午打的土豆肉片,沒有半點肉。”
謝歲辰要跟著。他去分分鐘做菜的節奏。
柏以凡嚴肅認真:“童工不能用。”
就跟之前點菜讓謝歲辰做飯的事兒不存在似的。
謝歲辰:……
柏以凡揮了揮手,讓謝歲辰候著聽旨,自己跑去廚房。進了陽臺居然把陽臺門鎖上了。
謝歲辰:……
走廊下有藤椅,謝歲辰搬了一把,在樹下坐下。
謝歲辰靠在藤椅上,仰起頭。
四月初的石榴,芽是紅的,亦有嫩綠新葉,幾片聚成簇在一起。陽光從樹枝間灑下來,光圈鐫在葉尖上。
鶯飛草長,樓上不知誰家在放《牡丹亭》。
“不到園林,怎知美景如許?”
謝歲辰閉上眼,耳邊謝壽常的錄音機響起來。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怨,便凄凄慘慘無人念,。”
轉而謝壽常說:“她對你父親未必無情,否則就不會生下你。她對你未必無義,或許只是年少無知太害怕了。”
謝歲辰苦笑:“可她這次又扔下我了。”
謝壽常沒再搭理謝歲辰,他跟著錄音機哼起來:“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盡。”
謝歲辰一夢黃粱,各種情形不斷轉換,還有一堆數學符號漫天飛舞。
再轉醒時,太陽已掛在西天。謝歲辰的藤椅被一條毛毯圍起來,客廳里似乎有人吵吵。謝歲辰想動,結果毛毯圍了緊,最后只好從毛毯下面滑出來。再去看毛毯,毛毯在椅子后面被人打了個大大的結。
柏爸上班到一半,接到陳老師電話,說柏以凡和謝歲辰不見了。
柏爸急急忙忙回到家,陳老師剛好也趕到。兩人一開門,卻看謝歲辰在院子里睡覺,柏以凡正在廚房剁肉塊。
柏爸生氣了,把柏以凡揪到客廳來。
柏以凡狡辯一二三。
柏爸:“你這孩子,你把小謝拐出來,還有理了?”
柏以凡:再不拐出來,就成螃蟹殼了。
不過柏爸真怒了,柏以凡就閉嘴不敢再反駁。
陳老師幫腔:“就是就是,好歹打個電話給我啊!”
柏以凡振振有詞:“逃學還上報組織,那還叫逃學嗎?”
陳老師:“有道理!”
柏爸:……
柏以凡:“而且boss您可是發了話的啊,不追究!”
陳老師:“你就是故意的吧?”
柏以凡:“真不是蓄謀已久,就是臨時起意。主意還是您出的。”
陳老師:……
柏以凡得理,卻給boss鋪臺階:“劉老師那兒您得擔著。不過boss您辛苦!這也不早了,要不留下吃個飯再回去好了。
”
陳老師:“別想賄賂我!”
柏以凡:“boss,我做的水煮肉……塊!雖然賣相不太好,但保準好吃!而且酒管夠,十年私藏陳釀!再讓謝歲辰給您來幾樣拿手的,就算罰他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