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歲辰又盯著袖口看了一會兒，柏以凡也安靜等著。

　　“我是遺腹子，他們兩個也沒結婚。”

　　謝歲辰突然開了口，一句話信息量堪比炸彈。

　　柏以凡魂被炸成油條，身體釘在了地毯上。

　　柏以凡露家丑之后，謝歲辰好像放下包袱。

　　謝歲辰平平靜靜，繼續說：“我……她生我的時候，自己也不大，嚇壞了，生完就走了。我父親沒給我留下什麼，他是大太爺那一支，祖輩都不在，平輩的也對我沒興趣。我是謝壽常帶大的。謝壽常是二太爺。我上五年級的時候，他走了。他對我很好，把自己的東西都留給我了。所以謝家人就更討厭我了。”

　　柏以凡：“可是，可是你，那個她……”

　　柏以凡想說謝媽媽，但謝歲辰是并不想說那個稱呼。

　　謝歲辰倒是領會：“謝壽常給我留下的東西太多，大多數他幫我藏起來了。但有些沒法藏，這些是要監護人負責管理的。之前監護權在謝家人手上，東西消失了不少。初二的時候，我就找到她，把監護權轉過去了。她對我沒什麼壞心思。”

　　柏以凡：……

　　柏以凡現在好像是個鬼，被謝歲辰兜頭淋了盆狗血，都快魂飛魄散了。心卻被擰成個麻花，疼得要罵街了。

　　謝歲辰說完依舊平靜，看了看柏以凡，又低頭去看袖口的紐扣了。

　　屋里一時安靜，只剩下空調嗡嗡嗡，窗外零星鞭炮聲。

　　該安慰的，可說“別難過”那就是輕視謝歲辰了。

　　過了好久，柏以凡突然直起身，伸手捧起謝歲辰的臉。

　　謝歲辰：……

　　柏以凡捧著謝歲辰腦袋，左擺擺右晃晃，上下觀賞。

　　柏以凡：看老子的無敵搖搖樂。

有多少壓抑的感情都要給他晃沒了！

　　謝歲辰眼冒金星。

　　柏以凡：“螃蟹，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嗎？你說了每一個傳奇人物都會有的童年！施主印堂飽滿，地閣方圓，三停平等，五岳豐滿，帥到冒泡，迷倒眾生。啊呀我的小心臟……總之日后必能飛黃騰達，闔家幸福，秒了一切混蛋，殺入宇宙殿堂！”

　　謝歲辰：……

　　柏以凡：“茍富貴勿相忘啊螃蟹！快伸出大腿給我抱！”

　　不是安慰的安慰，別扭又奇怪，但有奇效。

　　謝歲辰笑了：“好，有多少都分給你。”

　　柏以凡：艾瑪，土豪要和我做朋友！

　　謝歲辰認真了，開始報賬單，大有謝媽媽報消費單的趨勢。

　　柏以凡認真聽了一段，覺得謝壽常簡直是個超人。再想想跌死前熟螃蟹的發展，當真無可限量。

　　柏以凡：“停停停，我腦袋要炸了！我就再問你一個問題！”

　　謝歲辰：“你說。”

　　不過柏以凡今晚已經不想再聽謝歲辰提謝家混蛋一二三。

　　柏以凡鄭重其事：“深藏不露土豪蟹，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躺在你旁邊沾沾財氣？”

　　謝歲辰：……

　　柏以凡點頭：“好的，謝謝。”

　　柏以凡跳起來開了讀書燈，再跑去關了房間燈，拖來床上的被子，就在地毯上筆直躺下。

　　謝歲辰：……

　　柏以凡瞥了他一眼：“你睡不睡？反正我怎麼都要掉下來，你就當我提前掉下來吧。”

　　不堪往事都沒破壞的表情，現在有點裂。

　　謝歲辰腦回路突然跳閘短路：“以凡，你在宿舍也經常掉下來嗎？”

　　特別擔心。

　　柏以凡：……

　　柏以凡翻了個大白眼：“怎麼可能掉下去。家里和學校不一樣。我在學校還疊被子呢！”

　　在家總是更放松的。

　　謝歲辰本來就聰明：“你不讓我疊被子……”

　　柏以凡閉上眼：“是啊，放輕松啊少年，別繃得太緊，不要拘束。等你跟柏可非一樣，就得疊了……”

　　柏以凡說著說著，聲音弱下去。

　　謝歲辰伸手關了讀書燈，拉起自己的被子，在柏以凡身邊躺下。

　　黑暗中，柏以凡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

　　“螃蟹，在什麼情況下，你會堅決不對一個人說起自己的家世？”

　　謝歲辰：……

　　謝歲辰：“我沒對別人說過。”

　　柏以凡：……

　　柏以凡：“那是不是我不說老柏家，你也不說？”

　　謝歲辰盯著黑暗想了一會兒。

　　謝歲辰：“至少我想讓你知道謝壽常，你要是接著問，我就會說。”

　　柏以凡：……

　　柏以凡：“嗯，晚安啊，招財蟹。做夢記得報一報QQ號和密碼。”

　　謝歲辰閉上眼笑：“以凡，晚安好夢。”

　　然而柏以凡卻瞪著黑暗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嘆。

　　跌死之前，柏以凡問了那麼多次。可謝壽常是何方人士，他從來不知道。

　　熟螃蟹連個了解謝家的機會都沒給過柏以凡。

　　柏以凡咬牙：熟螃蟹食用步驟，掰下大鉗子，剁剁剁剁剁！

　　而且父債子償，因果業報。

　　柏以凡：誰讓老子又遇到你，生螃蟹也不能免去債務！

　　柏以凡豪邁蹬開被子，翻身把胳膊腿都壓在了謝歲辰身上。

　　謝歲辰夢里一條八爪魚纏著他。揚言，煎炸烹煮燜，拿他做湯羹。

　　八爪魚說著摟住謝歲辰脖子，嗷嗷叫：“螃蟹殼硬，不喜歡你了！”

　　謝歲辰立刻接上：“時限一秒。”

　　謝歲辰睜開眼，夢卻好像沒醒過來。

　　脖子被摟著，腰上一條腿，耳邊還有人均勻呼吸——柏以凡。

　　謝歲辰：……

　　謝歲辰咬住嘴唇，不知所措，唯有壓制再壓制。

　　突然門響了，謝歲辰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柏爸躡手躡腳進來，手里捏著兩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