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云遮霧繞,柏爸正抓著鍋鏟指點江山,握著鍋柄的腕子輕松一抖,鍋里的菜便就在半空中溜了一圈。撒鹽,翻炒,裝盤,動作一氣呵成。
柏以凡發怔的小心肝裂成了三瓣:“爸。”
“哎哎,餓了吧。”柏爸樂呵呵地解下圍裙,一手端起盤子,一手推著柏以凡回了餐廳,吆喝,“開飯開飯。”
滿屋子香氣,柏可非不知道被柏媽如何修理了,滿臉委屈地擺碗筷。
柏以凡還是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鼻子卻敏銳捕捉到清炒枸杞頭的香味兒。這菜不難做,卻也不常吃。枸杞頭是清明前后的野菜,從前沒處買想吃得去自己摘,有些麻煩。
除了清炒枸杞頭,還有青椒土豆絲,糖醋排骨,粉蒸肉,白菜肉丸,和一碗豆腐羹。
豆腐清亮,零星撒著青蒜,不冒熱氣,一瞅就是柏爸秘制高湯燴的。
柏以凡發怔的小心肝終于碎成了渣。他倒是不記得這是何年何月了,但全家都在,還有這一桌魂牽夢縈的家常菜……
投胎前的福利真好。
柏以凡內心悵惘又酸楚,抓起筷子,決定做個飽死鬼。
家里有兩個兒子,就好像養了兩頭豬。柏爸倒是樂見如此,端起酒杯樂呵呵看著。剛巧柏可非和柏以凡都瞄準了同一塊排骨。
柏爸出聲:“可非,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還好還好。”柏可非無奈回答柏爸的問題,看著碗里最肥美的那塊排骨被柏以凡夾起來,“老師要我參加物理競賽,最近都在準備這個。對了,下個月一號考試,下個周末我就不回來了。”
“才高一參加什麼競賽。
”柏媽心疼柏可非,“怎麼上高中比初三還苦了。”
“就是高一才參加。高二這個時候要準備會考了,高三更不可能。”柏可非如實匯報,又回頭對柏以凡說,“我考完把題默出來,資料也帶回來給你。我們老師說競賽考得好可以給高考加分呢。”
柏可非頭頂“兄友”光芒萬丈,說得閃亮,眼睛也閃亮地看著柏以凡夾著的排骨,示意柏以凡“弟恭”下。
柏以凡一愣,接著苦笑。他這是死了回來旅個游,高考什麼的,下輩子再說吧。
柏以凡內心惆悵,一口咬住了那塊排骨。
“這個等凡凡今年中考結束再說嘛。”柏爸倒是通情達理,“凡凡不要有壓力。”
沒什麼壓力。柏以凡嚼著肥嫩酸甜的排骨,心里一清二楚。
自己初三是個十成十的“差生”,中考成績慘不忍睹。他后來去的五中,別說物理競賽了,能從那學校畢業就已經是祖墳冒煙。如果不是柏可非大學出幺蛾子退學去混娛樂圈,柏以凡大概也不會為了寬慰父母,用功讀書,還成了那年高考全市最黑的一匹馬,榮獲自學界戰斗機稱號。
只是努力也沒什麼用,后來你們都死了。我也死了。
柏以凡有些泄氣,于是再接再厲從柏可非筷子底下搶了一筷子粉蒸肉。
飯桌上又聊了些閑話,都是柏以凡早就不記得的瑣事。一家吃完飯,柏媽去廚房拿抹布。
柏以凡看著一桌狼藉,心下凄凄:也不知道這福利時限是多久,要不再舔一口盤子?
柏媽及時出來打斷了柏以凡的糾結:“凡凡,沒吃飽麼?”
“吃飽了。
”柏以凡心痛地摸著自己快撐破的肚皮。
“什麼?”柏媽沒聽清,“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柏以凡現在不敢多說話,也不敢大聲說話。好像怕被人發現要屏住呼吸才好,他怕自己聲音太大,眼前的福利就沒了。
柏以凡只好展示自己真誠地眼神,讓柏媽別擔心。抬起頭看到親親老媽的臉。
有點想哭。
柏以凡不得不低下頭,順手收拾起碗筷,動作利落。收拾完,還把碗拿去廚房:“我去洗碗。”
柏媽全程圍觀,有點被嚇到了。
等柏以凡進了廚房,柏媽拿著抹布去沙發那兒,揪住大兒子的耳朵,小聲問:“你弟下午到底摔到哪兒了!”
“怎麼了,好好地你揪孩子耳朵做什麼?”柏爸皺起眉頭。
“讓你大兒子說!”柏媽氣急敗壞,又不敢大聲,“凡凡剛才居然收拾了桌子,現在去洗碗了。”
柏爸:……
柏可非:……
柏爸指責柏可非:“知道你弟最近成績不好,還拿什麼數學競賽刺激他!”
“我……”我只是想討好他讓他孝敬塊排骨給我吃。
這話自然不能說。柏可非看著憤怒的爸媽,轉移話題:“他下午摔到腦袋了,說不定摔開竅了呢。會做家務多好……”
“什麼!摔到頭了!”柏媽徹底不淡定了,急著跑去廚房,半路又折回來,抓起柏可非,“知道做家務好,那你去做。”
柏可非被殘忍無情地扔進了廚房,柏以凡莫名其妙地被拉了出來。
出來之后,柏以凡接受柏爸柏媽的關懷:“凡凡,現在頭疼不疼。不要想太多,也不要理你哥……”
如此種種巴拉巴拉。
柏以凡聽了半天才大致明白怎麼回事兒,立刻剖白:“我下午哪兒也沒摔到。
”
我是早上摔死了回來感受福利的。
“那你剛才洗什麼碗?”
柏以凡:……
柏可非和柏以凡是被寵大的,他爸沒了之前,柏以凡從來沒伺候過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