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送回去一段時間,尤二心里還老惦記著,左思右想不放心,又著人去打聽,這才知道,孩子又賣給人販子了。
小輝子身上有棍棒煙頭和燒火鉗子留下的傷痕。
他是讓親爹媽賣給人販子的。這次被送回家,正好,爹媽轉過臉把兒子又賣了一次,囫圇賺了兩回錢。
尤寶川捶胸頓足,這時才懊悔當初沒把孩子留下,直接改姓他的姓兒當親兒子養了,怎就留給那一窩畜生?!
道上輾轉打聽,人販子那里轉手了好幾撥,從廣西賣到四川,從四川賣到云南,這孩子逃了幾次被抓回來打個半死,最后還是逃跑了。尤二爺就遲了一步,已經找到小輝最后被賣到的人家,可是孩子頭天晚上跑掉,逃出邊境,一去無蹤,生死由命。
直到數年后,尤寶川穩坐京城黑幫老大,軍火和毒品生意深入南方,想要打通南北交易線。隱蔽叢林中的詭譎的殺手聽說尤二爺的名號壓低槍口,從樹頂上跳下來,身軀如鋒利刀刃一般懾人,眉目比槍管更加冰冷……
故人重逢,當年的恩情要用血來償,當年的義氣要用命來報。
黎兆輝找上尤二爺,雙方互有生意往來,有錢一起賺,獲利對半分。他當然還有其他一些目的接近京城的舊故,讓尤二爺幫忙牽線做更多的事兒。
黎兆輝也一直設法營救尤寶川出獄,計劃跑路南方,越過邊境,遠走高飛。然而恰恰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危急關頭手軟沒有扣動扳機,連累尤寶川飲恨倒在逃獄最后一道關口。
……
三天后,專案組接到胡巖的報案。
便衣偵察員早已布控在京西周邊地帶,然而附近城區人口稠密,外圍山巒險峻,樹木叢生,極易藏人,尋找槍手如同大海撈針,還不能警力聲勢過大,以免打草驚蛇。誰知道黎兆輝究竟藏在哪個旮旯,哪條小山溝?
公安的人氣得罵胡巖,這人三天前來過,你小子他媽早干嘛去了?人都跑沒影了,皮靴子腳印都讓掃大街的掃好幾遍了,你現在才報案?!
胡巖垂著頭,門牙咬著嘴唇,眼神凌亂茫然。
為什麼沒早報案?
糾結什麼?
胡巖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那個人痛苦發紅的眼睛,幾乎勒折他的頸骨呼吸粗重近乎絕望地吻他……
羅強按著胡巖的頭,粗糙的指肚捏上胡巖眉心,眼神犀利:“小胡,告訴哥,輝子掉下什麼證據沒有?”
胡巖問:“大哥,他被抓著得槍斃吧?”
羅強從鼻子里噴出一聲:“小崽子想蒙老子?!”
胡巖垂下頭:“……”
黎兆輝跟小狐貍糾纏磨蹭,從衣服里掉了一小塊紙灰。就是這麼一小片邊緣燒成焦黑的紙灰,上面隱約還剩幾個字,讓一群公安刑偵技術員足足鑒定分析了好幾個小時。
“這大概是香燭的包裝紙。”
“什麼樣的香燭,哪的?”
“廟里賣給香客的,一把一把賣的線香,手握的部分一般用紅色黃色綠色半透明的簡易包裝紙。上香之前要撕掉,可能不小心掉在香爐里,燒成紙灰,然后又沾在衣服上。”
邵國鋼眼底透出興奮的光,一字一句交待:“分析這個紙,找出是哪個廠家出的,哪家寺廟賣的,哪個大殿燒的。
”
“這人就算化成一把香灰,也要把他從人海里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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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四章 香山碧云寺
北方清明時節,趕上風和日麗,暖陽高照,正是登高望遠踏青賞花的季節。
羅老板開車,帶著媽和媳婦,到香山公園看望爸爸。最近趕上開大會,全城警戒,各方嚴打,難得小程警官能歇一天假,順便一家三口出來散散心,爬爬山。
山腳下墓園里,三口人站在程爸爸墓碑前。羅老板瀟灑地甩著風衣后片兒,摘下墨鏡,表情肅穆恭敬,為爸爸擺上一束鮮花,兩瓶二鍋頭,一盒稻香村的“京八件”,蹲□,親自給爸爸倒酒,灑酒。
程宇沉默地站著,扶著程大媽,聽著他老媽十年如一日抹著小手絹在程建國墓碑前嘮嘮叨叨,念完一年到頭街坊四鄰小胡同里發生過的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事兒……
程大媽抹抹泛紅的眼,指著身后戳著的這位:“程建國,咱們家程宇去年工作表現特出色,評上西城區十佳警帽了,領導給他樹典型,網上還有大照片呢,照得特別帥……他們所長還悄悄告訴我,我也悄悄告給你哈,程宇年底肯定又要升銜兒,而且要升官!”
正在倒酒的羅戰騰地抬頭,程宇扭臉瞅著他媽媽:“升啥官?”
程大媽白了程宇一眼:“你們領導告訴我的。”
程宇莫名地問:“領導沒告兒我?”
程大媽嗤了兒子一聲:“所以說你傻呢,整天就知道埋頭玩兒命加班,自己升官升銜你都不記著,也不爭,也不在乎著?”
程宇三十歲出頭。現在講究干部年輕化,程宇這個年紀年富力強,有體力,有能力,有經驗,讓領導相中看上眼了,現在就是該往上提拔的年紀;三十多再不提干,估計這輩子也就沒啥戲,一輩子當小片兒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