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巖手里拎著草棍在地上畫花兒,撅著個嘴。他沒被調走,不承想邵三爺也死活賴著不走,還在這兒混?!
邵鈞原本應該到局里報道,就任新職,就是因為這次暴雨發水,監區警力吃緊,隨即就趕上二十年不遇的集體大轉移,帶著犯人上山逃亡,如此一拖再拖,調職的事讓他無數次搪塞過去,基本就算不了了之了。
小邵隊長朝他的隊伍勾勾手,嘴角帶著得意的笑,讓大伙跟上。
他哪能調到別的隊?
他哪能讓羅強被分到哪個靠不住不相干的人手下?
羅強只要在清河農場混一天,這人就是三爺爺的人了,就像宰后的生豬身上蓋了那個紫色的戳。
別人?別人甭想碰羅強!
羅強扛著行李,趿拉著鞋,晃晃悠悠地走,心里很舒坦。
他走著,沒提防被褥里東西沒裹住,咣當從里邊兒掉出個東西,圓圓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兒。
有人眼尖:“呦,強哥,您的小粉罐掉啦!”
現在這事在七班牢號里已經成一大笑話了。大伙動不動就拿這個說事兒,“強哥的小粉罐”,那東西可金貴,里邊不知裝了啥寶貝,羅老二每天擺在枕頭邊上,白天看著,晚上抱著,甭提多逗了。
邵鈞斜眼瞟了一眼,默默地彎腰,低頭,迅速把小粉罐撿起。
他撿起來還要故作莫名狀地端詳兩眼,假裝三爺爺不認識。
這是個啥?三爺堅決沒見過,不曉得!
羅強面無表情,一把從邵鈞手里搶回來,揣回自己懷里:看啥看?就不給你看。
一行人從監舍樓下走過,冷不防天上飄下一陣小雨。
有人抬頭張望,有人眼尖拿手一指:“誰啊?誰他媽在樓上撒尿呢?!”
羅強和邵鈞同時抬頭。
羅強瞇眼瞧著,口里喃喃罵了一句:“姥姥的……小王八羔子。”
可不是有人從樓上往下撒尿麼,三樓某間牢號窗口上,騎著個人,一只腳從鐵柵欄里邁出來,解開褲襠,把生殖器拎著伸出來,正往下滋尿呢!
那人是個年輕的崽子,剃得光溜溜的囚犯頭,穿著寬大的囚服,看那張臉倒是相當俊秀,一雙大眼透著陰邪氣,紅潤的嘴唇撇著,嘟嘟囔囔正在罵娘,朝著羅老二狠狠豎了一個中指。
這泡尿其實就是照羅強腦頂上撒的。
可是這人在三樓,那麼高的地方,一股細小的水柱滴下來,半道讓小風一吹,早都飄離了預定軌道,一滴都沒滋到羅強,全飄到別人腦袋上去了,就連邵鈞的警帽兒也著了道。
邵鈞暗暗惱火,自言自語:“這人忒麼誰啊?”
羅強冷冷地接口:“老熟人家養的小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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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膠水大戰
這次搬遷新監獄,附近幾個監區刑事重犯全部集中關押,羅強是沒料到,他由此就見著了老熟人的公子。
七班分到一間新宿舍,一伙人都挺高興,鋪蓋卷往各自床上一扔,紛紛爬上新鋪位,東摸摸,西看看,特新鮮。
牢里每個人有排號的,因此進到宿舍里,邵隊長都不需要具體分配床位,每人心里都清楚自己應該睡哪張床。你不清楚?連位次都搞不清的,甭想在屋里混了。
羅強照直走到窗口,屬于他的那張大鋪席位,倆手一撐坐上去,扭頭看向窗外。
他伸脖子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沒找見辦公樓的位置,樓下也望不見被柏樹叢掩映的一條林蔭小道;大操場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竟然看不到他最喜歡看的單杠和雙杠!
羅強脖子抻得跟一頭鵝似的,專心尋麼了一會兒,默默地從自己床上爬下,爬上對過,他們班二鋪的床,又奮力觀察片刻。
羅強干咳幾句,問:“噯,順子,這是……你的床哈?”
順子正收拾柜子,抬眼一看:“嗯,我的,咋了?”
羅強:“咱屋這床沒擺錯位置?為啥大鋪在那個方向,你這二鋪在這方向?”
順子沒在意:“以前不也這麼擺的嗎?”
羅強干咽了一口唾沫,不太死心。
床鋪確實沒擺錯位置,朝南的大窗戶,東西各一溜鋪位,照老規矩,東南角上鋪的是大鋪,西南角上鋪是二鋪,其他人依次順延。
問題是,這新監區,辦公樓和操場建的方向跟以前不一樣了,正好是反著的!
美妙別致的景色,老子竟然瞧不見,都他媽讓別人瞧去了……
羅強咬著嘴唇,遙遙盯著從某辦公樓里跑出來的銷魂的小身板,終于忍無可忍,說:“要不然這樣兒,小順,老子跟你換個床。”
順子愣了半晌,然后一臉驚悚地瞪著羅老二。
順子顯然誤會羅強的意思了,七班其他崽子也一片嘩然。
強哥您啥意思?換床?這床位是能隨便換的嗎?
您是七班大鋪,您不睡大鋪那叫咋回事兒?那咱們班的位次不就亂了嗎?
大殿之上皇上的龍椅,皇帝老子您自己不坐了,弄個貓三狗四的人坐上去,這是要改朝換代呢?
順子說:“強哥您逗我呢嗎?別瞎來,您趕緊過您床上去!”
再者說,要是讓別的班瞅見七班的羅老二不睡大鋪位置了,全一大隊的人都要議論,七班小崽子們集體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