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投喂好吃的,護著他,哄著他,讓他看爸爸最后一眼的條子。
怎麼會碰見這麼一個人?
……
那天,邵鈞終究沒敢把羅強帶到警員訓練房里。訓練房里經常有同事在健身,打拳,聊天不方便。
邵鈞把人領到監區專門的心理宣泄室去了。
這心理宣泄室是干啥的?這年頭的監獄都講究人性化現代化管理,對犯人們的生活有各種配套設施,除了圖書館、籃球場、娛樂室這種標準基礎設施,每個監區還配備心理醫生和心理宣泄室,給有情緒狀況的犯人們提供傾訴和發泄渠道。
邵鈞問:“隔壁張醫生,你去跟她聊聊?”
羅強撇嘴:“不去。”
邵鈞認真的:“你跟她嘮嘮你以前那些事兒!”
羅強斜眼:“我不是都跟你嘮完了嗎?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邵鈞說:“甭介,下回你犯病,我還陪你睡禁閉室啊那鬼地方?!張醫生人挺好的,正經的心理學博士,可有經驗了,絕對能給你對癥下藥,間歇性狂躁癥啥的,有病治病,有藥吃藥。”
邵鈞瞎逗,羅強不屑地說:“滾吧,老子好著呢,根本沒病,沒病再他媽給我吃藥吃出精神病來!”
羅強心想,再說了,那心理醫生就是一四十多歲的大媽,比老子還大好幾歲呢,老子對中年大媽沒有性趣。
要聊也是跟饅頭聊,說說心里話……
心理宣泄室就是十米見方的封閉小房間,地板和四周墻壁都蒙上厚厚的海綿皮墊子,房間正中吊著沙袋。
羅老二新近喪父,心情不好,做管教的帶他到心理宣泄室打打拳,這是工作范圍內的職責,這個不怕旁人說三道四。
邵鈞脫了制服上衣,羅強也脫掉囚服,都穿著背心,各自戴上拳擊手套。
兩個人先是對著沙袋猛砸了一通,熱熱身,出出火,邵鈞突然一記直拳突襲羅強臉側,迅速點燃戰火!
羅強怕拳頭?一低頭躲過那一拳,嘭就是一記反擊。
反擊還得收著勁兒,生怕邵鈞反應慢了,躲不開,真打上可就疼了。
邵鈞反應能慢了?嘩啦一個后仰下腰閃身,哐當就開始上腳橫掃,偷襲下盤……
倆人一句話都不說,埋頭打架,你一拳,我一腳,打得極其認真,專注,空氣里只聽得到一聲一聲粗喘和肌肉碰撞的悶響。
一個比一個犟,都不服輸,都不想在對方面前暴露脆弱。
羅強的背心領子被邵鈞一拳剮松,咧吧著,露出一條筆直剛勁能戳死人的鎖骨。
邵鈞的褲腰松松的,光著兩只白腳,腳弓細長。
邵鈞一記勾拳沒打到,順著那力道,身體撲出去一頭栽到羅強肩膀上。羅強往后一撤,倆人肩摞著肩,胸口碰撞著胸口,胸膛上每一條硬朗的線條都仿佛瞬間嚴絲合縫妥帖地合攏一處……
汗水在貼身搏擊之際融到彼此身上,水滴從額頭甩飛濺到對方臉上。
邵鈞鼻尖半寸處就是羅強鎖骨上那道新傷,他親手抽的一棍子,還沒完全愈合,汗液的咸澀夾雜著血沫的腥氣,撲進鼻翼。
邵鈞胸口有些發抖,像是自己跟自己別扭著,較勁,難受。
羅強表情漠然,心一點一點快要沉到了底兒,喉頭鼻息之間彌漫的都是邵鈞的溫度,邵鈞身體里那種味道……
陌路殊途,身份巨大懸殊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在陽光下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兩個人,在這間小屋里揮灑著汗打上一架,這已經是他們兩個可以光明正大肌膚相貼分享對方味道的唯一機會。
這是邵鈞帶羅強來這兒的目的,倆人心里其實明鏡兒似的。
兩個人抱在一起滾到帶海綿墊子的地上,還不肯撒手。
邵鈞用抱摔的姿勢去擰羅強的腿,三角十字固絞腿,這是他們警校散打隊出身的必殺技。
羅強一只手臂猛然勒住邵鈞的脖子,眼看著這人脖頸上青筋暴露,臉憋得通紅。
“服了就松手。”羅強說。
“……”邵鈞咬牙切齒不松手。
“你就較勁吧,不服啊?”
羅強拿小屁孩沒轍,你不知道老子收著手悠著勁兒,一直讓著你嗎?要是真打,早把你腦袋給卸下來了。
“……”
邵鈞兩只圓耳朵漲得通紅,不服氣,不甘心,一肚子委屈糾結的無名火沒處撒,只能跟羅強撒,這時候對著羅強的大腿,吭哧就是一口!
小時候大院里的孩子一起玩兒,誰搶小鈞鈞的玩具,小鈞鈞就張嘴咬誰,吭一口從小伙伴肩膀上咬掉一塊肉這種劣跡,三爺不是沒干過!他那時候是哭包小霸王,他會咬人是出了名兒的。
“啊——我操!!!!!!”
羅強手一下子松開了,破口大罵:“你忒麼屬什麼的?!小崽子還他媽敢咬人!!!”
邵鈞占到便宜,頓時得了意,迅速出手鎖住羅強的腿,用一招標準的鎖膝結束了戰斗。
邵鈞瞇眼威脅:“認輸嗎?”
羅強仰面朝天躺著,一只腿讓邵鈞抱著扛著,哼道:“滾一邊兒去,別他媽扯了,扯到老子的蛋了!”
“活該!”
邵鈞惡狠狠地,一掌照著蛋就要砸下去,報上一回的一掌之仇。
羅強躲,邵鈞掐,倆人一上一下摞著,扭成一團,邵鈞的背心下擺撩起來,無意間在羅強腰下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