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牢有兩個獄友,家里農村的,生活比較困難,沒人給送這送那,穿的是羅強給的毛衣絨褲。
刺猬現在每天刮臉,不用自己那個嗡嗡嗚嗚瘸驢轉磨似的小破剃須刀,都蹭他強哥的高級3D旋轉剃須刀和進口按摩剃須膏。
胡巖以前自己有一套東西,現在也開始用羅強的,潤膚霜、須后水什麼的。他是想把自己弄得跟羅強聞起來一個味兒。他就喜歡羅老二身上那個味兒。聞不著真人,他每天躺被窩里聞自己。
羅強是不在乎這些小節,誰愛拿他的東西用,他就讓人用。
這麼些年做大哥做慣了的人,確實有那種天生做大哥的范兒。他名下的飯館、夜店,都是交給手下信得過的弟兄們經營,這方面他不小氣,不含糊。
再者說,羅強即便是虎落平陽,暫時落魄坐牢,畢竟樹大根深,外邊兒有兄弟,三天兩頭有人往清河送東西,有人往他的購物卡里打錢。
犯人們每人都有這麼一張儲錢卡,每月做工掙的工錢和家里給的零花錢,都存在卡上。自從清河監獄里開了那家“物美超市”,這錢可有地方花了。
七班牢號幾乎每個周日都跟過年似的,羅強拿自己的卡到超市里買吃的,買兩大兜子。他走在中間,刺猬和順子一人拎一兜子跟隨左右,從走廊里昂首闊步牛氣哄哄地走過。別的班崽子們看了,可眼饞了,說七班大鋪最闊氣,不摳唆,七班崽子們每個人都有好煙抽,有零食吃。
別的班都抽白沙,就他們班從上到下掃地的刷馬桶的小崽子都抽中南海!
別的班的班頭瞧見,可臉綠了。羅老二你媽的才來清河半年,你已經把清河監獄牢頭獄霸大鋪的范兒生生往上拔到一個新境界,你讓別人還怎麼混?!
有一天晚上,大伙吃完晚飯,回宿舍放好飯盆,按老規矩,排隊進小禮堂,看電視。
小禮堂就在食堂隔壁,門口并排掛著兩塊白色寫字板。
其中一個小白板是本周食堂菜譜,那上面的內容,每個人都能背下來,早飯是饅頭米粥配小咸菜,午飯是饅頭配冬瓜丸子或者肉燒蘿卜,晚飯是米飯配土豆牛肉、海帶白菜或者蘿卜排骨,翻來覆去永遠就是這幾樣。
另一塊小白板,以前是寫思想匯報,喊政治口號,最近據說是隊里某個教官出的主意,人性化管理,改成生日祝福了。
有一個人瞄了一眼小白板,“呦”了一聲,一排人陸陸續續抬頭看,然后所有人齊刷刷地回頭。
“老大,生日快樂!!!”七班誰喊了一聲。
“強哥,今兒是你過生日?!”刺猬喳喳呼呼的。
“大哥,怎麼也沒告訴咱們,你生日?”胡巖也說。
羅強自己都詫異著,盯著寫字板看了一會才緩過味兒來,那上邊用彩色筆寫著,【生日寄語:祝福3709號羅強生日快樂,工作愉快,勞動滿分,打球三雙!】
那天晚上回到牢號,羅強瞅見自己床鋪上有一個信封。
他打開,是一張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羅強只掃了一眼,都沒仔細讀,迅速四下張望一圈兒,若無其事地竄上他的上鋪,舒舒服服地枕著被子,再把卡片打開……
生日卡上的祝福語就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男人之間的風格,兩句半正經的,再來半句不太正經帶點兒顏色的。
就那麼兩句話,羅強愣是看了二十分鐘,眼睛盯著卡片上的字發呆,忽然覺著這條子挺可愛,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床刺猬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細,邵警官最愛咱們了!”
羅強斜眼掃了一眼那家伙,心想,三饅頭愛誰?他還能愛你們幾個?
刺猬四仰八叉躺床上,自言自語:“這個月強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
羅強心里一動,問:“他給你送過?寫的啥?”
刺猬伸手翻了翻,從床頭一堆東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爺給我的!”
羅強:“……”
刺猬屁顛屁顛地遞過來,沒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臉色,唰一下就垮下來了……
羅強咬著嘴唇看刺猬收的那張生日卡,不吭氣兒了,眼底明顯流露出一絲失望。
別說落款一樣,就連寫的那幾句話都差不多,三饅頭你小子專門買了一本教寫祝福語的書嗎?你丫那點兒小才情都他媽從書上抄的吧!
20
20、年夜飯 ...
第二十章年夜飯
那晚,邵三爺還是如大伙所料,按時駕到七班牢號,手里提著兩只飯盒。
羅強打開飯盒,濃郁熱辣噴香的味道撲了滿臉。
“剛買的,熱的,趕緊吃。”
邵鈞歪戴著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點點,這個褥子沒掖好,那個飯盆沒刷干凈掛著米粒兒呢,還有那個誰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這屋還能住人嗎?!
邵鈞也是剛從城里回來,說,雙井那邊兒開了一家“雙流老媽兔頭”,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覺著好,猜到羅強肯定喜歡吃,就順便買了四個。
那家飯館隔壁還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買了兩斤辣鴨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