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個七班的小班頭,手底下就八/九個人兒,小饅頭竟然忒麼的還給我劃勾劃差、給我打小分?
羅強心里那滋味兒,那就是一頭獅子被人拴上了脖鏈子,拴成一條牧羊犬了,圍著一群傻羊羔搖尾巴。而脖鏈子的另一頭,牽在邵三饅頭那小子手里……
事后,邵鈞還給邵國鋼打過一次電話,說了這事兒。
邵國鋼搖搖頭:“你真幼稚。”
邵鈞說:“我幼稚?我覺得你們那些做法才幼稚。”
邵國鋼呵斥:“你懂什麼?你就是你義氣那一套,你跟犯人講義氣?”
邵鈞說:“我懂,你是怕羅強這號人,在監獄里繼續搞黑社會,非法組織,教唆犯人鬧事兒,所以用那種方式強迫他‘隱姓埋名’,永無出頭之日?爸我告兒您,您這招沒用,而且只能起反效果!”
“羅強進我們隊三個月,把王豹和老盛挨個兒都收拾了,誰比他還炸他就收拾誰!他覺著你待他不公正,他對公安和監獄管教心里有逆反,他就不會聽從你的教育,他就沒辦法接受改造!你不把他壓服了,他以后還得出事兒!”
“對付這種人,關鍵就是你得讓他服,讓他認你!”
邵鈞跟他爸爸爭執起來,爺倆各自一套,誰也說不服誰。
邵國鋼不屑地問:“那你說,他現在服你了嗎?”
邵鈞頓了幾秒鐘,憋出一句:“服我肯定強過服您手底下的公安!”
邵國鋼覺著,他兒子還是年輕,不知天高地厚,意氣用事,還總覺著自己都對。
“鈞鈞,你才多大?你進入社會才混幾年?你見過幾個手段殘忍窮兇極惡的罪犯?你知道羅強是什麼人?你知道他干過啥?!”
邵鈞倍兒自信地說:“我都知道,我查過。我了解這個人的脾氣,我能收拾好他。”
“還有……”邵鈞補充道,“你們局里能不能把羅強的身份證給他換回來?”
邵三爺護犢子的脾氣又上來了,就你們這群干公安的,整天嫌棄我們干監獄的,嫌我們牢號里這些犯人是小貓小狗五脊六獸,可你再瞧瞧你們,搞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兒,你們干凈?!
17
17、童年的游戲 ...
第十六章童年的游戲
羅強就這麼和邵鈞傍上了“義氣”。
倆人互相之間也沒說什麼,沒多說一句廢話,但是就好像彼此心里都覺著,對方挺爺們兒的,是值得信任的。
邵三爺說到做到,第二天自己的歇假日,他就沒歇,開車跑到清河縣城里,買了幾大坨的羊腔骨、羊腿。
那天晚上,一大隊的人樂壞了,晚飯吃完例行公事的一頓開水涮蘿卜之后,夜宵額外加餐是這頓羊肉。羊肉是管教私下買了犒賞自己隊伍的,所以跟晚飯不是一頓,得悄悄地做,偷偷地吃。
監道的燈暗下來,整條走廊里飄著濃濃的羊肉香氣。
一桶一桶的羊骨頭連肉帶湯被提進各間牢號,一伙人一擁而上,口水都要哩哩啦啦掉到湯里。
有人抱怨:“肉都煮爛到湯里了,就他媽剩骨頭了!”
有人回嘴:“有肉湯喝就不錯了,別的大隊有這麼好的待遇嗎!”
邵鈞自個兒親自提了滿滿一桶羊肉湯,拎進七班。
刺猬驚呼:“肉……有肉……羊腿!……”
順子捂住刺猬的嘴:“你小點兒聲!埋頭吃,少說話,別把隔壁班那群狼招來!”
七班的崽子們看出來了,邵鈞給他們七班的這一桶,里邊兒肉最多,不是支支棱棱的腔骨,是大塊大塊的羊腿!
大伙心里都覺得,邵鈞罩著他們班,偏向他們,就是因為邵三爺跟羅老二貌似關系相當不錯,是給羅強的面子。
羅強捧著一大碗米飯,泡了濃濃的羊肉湯,犬齒撕扯著噴香的肉,吃得像一頭饕餮。
刺猬嘻皮笑臉地討好:“邵警官,您人真好,真疼我們!有您罩著,我們以后都不想出去了!”
邵鈞哼道:“甭貧,你以為我給你吃的?”
刺猬抖著肩,拿筷子一指:“您給強哥吃的,我們就是沾光喝口湯唄!”一句話把兩位爺的馬屁都拍到。
羅強埋頭扒飯,嘴上沒說啥,心里默默地一動。
說不上來的滋味兒,心腸竟然有些發軟,發酥。
可是邵鈞隨即說道:“這頓飯,你們是沾了大黑的光。大黑過幾天就要出去了,你們兄弟一場,就算是集體為他踐個行。”
羅強一口差點兒咬了自己舌頭,疼著了……
別說羅強一愣,邵三爺使出這麼一招,在場所有人都讓他說得,臉色都變了,動容了。
大黑從凳子上慢慢地站起來,捧著碗,呆呆地,半晌才說:“謝謝邵警官……”
大黑是啥人呢?這人是他們七班牢里的老大哥,年紀最大的一位。進來的那一年還是小黑,后來變成大黑,現在已經有年輕犯人尊稱他老黑了。從死緩減到無期,再從無期減到有期,大黑統共在牢里蹲了二十年,見證了一波又一波管教和犯人來了又再離開,現在終于熬到他自己出獄的那天。
七班牢號里重新熱鬧起來,大伙一一地跟大黑擁抱,碰拳,眼里帶著羨慕,留戀,不舍。
監獄里不允許喝酒,邵鈞懷里偷揣了一瓶大可樂。
大家以可樂代酒,全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