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國鋼也不說話。他不想來看人家臉色,惹不起老爺子,可是不來這兒都見不著他兒子。
邵國鋼找兒子一起出去吃頓飯,邵鈞說,吃過了,吃飽了,姥爺家保姆做的好吃,不出去吃。
邵國鋼忍著怒意,說:“你還擰巴?鈞鈞,你覺著我冤枉你手下的犯人?他怎麼會冤枉?哼……”
邵鈞垂下眼,固執地說:“我就是看不慣你們公安的作風,老覺著你們自己人特聰明,其實好多案子辦得特蠢,手還特黑。”
“這人黑社會,對嗎?公安部前一陣拆的那幾個大案子,有他?”
“這人根本就不叫周建明,這人誰啊?”
邵鈞連珠炮似的。
邵國鋼極力心平氣和地說:“鈞鈞,你以后別隨便跟這個犯人接觸,別走得太近,你這個工作,尤其要注意安全!……我們有我們的工作方法,有我們這方面的考慮,這樣做是避免二次犯罪。”
邵鈞一句就給頂回去了:“我們也有我們的工作方法!這人現在是在你們局里,還是在我隊伍里?”
邵國鋼怒了:“我干多少年了?你干幾年?你懂點兒事成嗎?!”
邵國鋼心里還是關心這寶貝兒子,牽掛著,又管不住,只能干著急。爺倆這麼多年都嗆著,張口就沒好話。
再者說,羅老二當時怎麼被抓的,怎麼審的,這能隨便說出來?
邵國鋼有作為公安的道理。當初能抓到羅強,公安部督辦、全國通緝的A級逃犯,最后能審出來,動用多少警力?費多大勁?
羅家兄弟倆絕對不能關在同一所監獄,互相不能見面兒,甚至不能用真實姓名,就是防止他們再次串聯,在牢號里再搞出非法組織。
另外,也是為犯人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對于羅強這號人,旁人不知道他是誰,頂多就是抱個馬桶,反而對他最安全。所以邵國鋼考慮的更深,更全面。
邵鈞卻也有他的道理。干這行時間長了,思維意識已經是監獄里那一套,邵局長理解不了。
在監獄里,不管你是殺人的,放火的,黑社會的,還是小偷小摸的,這些人都算一類,是待遇正常的犯人。此外,那些貪污詐騙的經濟犯,因為學歷高,有文化,在牢號里被當作知識分子看待,通常更受大伙尊敬著。只有犯了強/奸罪猥/褻罪的,自成一坨,站在廣大人民群眾的對立面,那都是敗類,人渣,是等待被正義群眾暴力專政的對象。
邵鈞覺著,他從一開始就把周建明的階級成分給劃錯了,把這人從人民群眾劃進黑五類,確實屬于“冤枉”了對方,不厚道。作為管教,作為自己班崽子們的“親爹”,這樣會嚴重影響他在一大隊里的威信,說話沒個譜,以后在犯人面前不好混了。
邵鈞最終也沒跟他爸爸吃飯,從大院出來,隨即就被哥們兒一個電話拎走。
沈博文在電話里,聲音含混不清,一聽就是高了:“鈞兒,想你了,過來——”
邵鈞說:“閑得沒事兒找你傍家去,想我干啥?”
沈博文:“傍家沒你好玩兒,鈞鈞……”
邵鈞笑罵:“你丫的……”
邵鈞開著車,車上裝著喝高了像個麻袋一樣橫在車后座里的沈公子。
邵鈞側頭大聲問:“去哪兒瘋?”
沈博文笑呵呵地:“帶你去個好地方。”
邵鈞說:“我哪兒也不去,還回家睡覺呢,累。
”
沈博文吼:“你好意思喊累,陪犯人玩兒,不陪你親哥們兒玩兒!”
邵鈞笑說:“要是不好玩兒我可掐你!”
沈博文:“絕對好地方……三里屯!”
沈公子那晚把邵鈞帶到三里屯一家高檔歌舞會所。那種地方不是啥人都能進的,門禁森嚴,VIP卡都沒用,進門就憑你那張臉,是京城各路紅貴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們混跡的社交娛樂場,舞場奢靡、炫目、華麗,里邊兒的各個小包廂隱秘而風情……
邵鈞平時不愛來這類地方,來他也來過,都是跟楚珣沈博文那倆壞鳥來逛逛,喝兩杯,偶爾把個妞,扯個蛋。
倆人坐在觀眾席正中的好位置,舒適的轉角大沙發,一群禮貌又秀氣的西裝男生圍著倒酒。
沈博文貼著邵鈞的耳朵說:“鈞兒,今天不去‘里邊兒’玩兒?”
邵鈞哼道:“累,你自己去!”
“小心得病!記得戴套和吃藥!”邵鈞補充道。
沈博文笑得壞著呢,扒著邵鈞的耳朵又說了幾句……
邵鈞一掙吧跟這人離開兩尺遠,戒備地神情:“你還好這口兒?你丫不是來真的吧?”
沈博文無辜地聳肩:“干啥啊,是兄弟不是?你至于嗎?”
邵鈞:“你真的假的?”
沈博文:“這就是個玩兒,現在人家都這麼玩兒,邵鈞你傻不傻你,你當真啊?”
邵鈞臉色有些不自在,挑眉問:“你還真有?”
沈博文樂得嘻皮笑臉:“沒你長得好看。”
邵鈞怒了:“你滾!”
沈博文:“哥哥我絕對是真心話,肺腑的,不摻假。鈞兒你這雙眼睛是電眼,鳳眼,他們都是一群雞眼!”
邵鈞樂:“操……”
邵鈞跟沈大少鬧了一會兒,慢慢緩和下來,皮笑肉不笑地:“你就是玩兒啊……玩兒去啊!”
“本來就是玩兒啊!”沈大少爺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摜,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
邵鈞默默地喝啤酒,瞄著沈博文籠著一身被燈光渲染的煙霧,跟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肩挨著肩膩固了一會兒,走到后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