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撤資,他若不就范,下次又會怎樣呢?
陳簡并不憂患未來,沒人能威脅到他,可難免感到厭煩。他從小到大,真不知犯什麼命,在家事上總是不順心,與其說享受長輩的關照和支持,不如說承受漠視和打壓。連帶著家庭這個本該溫暖的字眼,都讓他心灰意冷,一點再成家的想法也沒有了。
鄭成都匯報完工作,見陳簡臉色不好,猶豫了一下,提醒說:“陳總,過幾天夫人辦生日宴,您還沒準備賀禮。”
夫人是指陳簡的后媽。
“和去年一樣。”陳簡說,“你看著準備就行了,反正她只喜歡貴的。”
鄭成都假裝聽不出他口吻里的嘲諷,恭恭敬敬出去了。
陳簡的心情卻更不好,他一年回家的次數有限,最近一個月回兩次,嚴重超標,但是表面工作還是得做。
就在這種煩得頭頂冒黑氣的情緒下,陳簡熬到了下班。幾乎時間一到,他手機立刻響了,江硯充滿朝氣的笑聲隔著一層電磁信號,略有些失真:“我在你公司樓下。”
陳簡聽了這話簡直佩服:“你不是說有狗仔拍?這麼明目張膽過來沒問題?”
“我沒開自己的車。”江硯說,“快來,等你下班好久了。”
語氣仿佛抱怨仿佛撒嬌,聽到人耳朵里是愉快的。陳簡終于發現,江硯身上似乎有一種很能影響人的氣場,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被他的節奏牽著走,完全顧不上煩心別的事了。
陳簡隨手整理了一把桌上文件,推開辦公室門往外走。
外面的Jenny打招呼:“陳總慢走。”
陳簡一手拿手機,沖Jenny點了點頭,示意她也下班吧。
Jenny早已收拾好,跟在后面等電梯。
陳簡對電話說:“什麼時候過來的,等多久了?”
江硯:“打完電話就過來了。”
陳簡一愣:“……你在開玩笑?”
江硯適時地發出一陣笑聲,并不言語,那沉默顯得有些意味悠長。
“……”
電梯來了,陳簡收起手機,回頭,這才發現Jenny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剛才的通話有沒有被她聽見,不過無所謂,不影響什麼。
到了樓下,雨還沒停。陳簡走得急,出來時忘記拿傘。Jenny今天中午遭他一頓批評,有意表現自己,殷勤地撐開傘,舉到陳簡頭頂。
“……”
陳簡比她高得多,即使她穿了高跟鞋也要墊腳。況且她一個女孩子,那模樣實在沒眼看,太狗腿了。陳簡無奈,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撐吧,別凍著了。”
Jenny訕訕地收手。就在這時,門口開過一輛車,穩穩停在他們面前。
漆黑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容光照人的臉,沖他們燦爛一笑。
陳簡上車,車子再次發動,在雨幕中絕塵而去。Jenny目瞪口呆,過了半分鐘才回過神,發出一聲后知后覺的尖叫。
……
“你想寫什麼歌?”
餐廳不方便去,江硯想吃陳簡做的飯,繞了一圈又來他家。聽了這問題,原本站在廚房門口玩手機的江硯抬起頭,眼睛忍不住往陳簡身上瞟。
陳簡換下了西裝,一身家居服,甚至穿了件圍裙,在那兒切菜。江硯簡直不敢多看,怕自己犯罪,但是眼神一旦黏上去就收不回來了。
“想寫小黃歌。”江硯口吻一本正經,從背后摟住了陳簡的腰。
陳簡本意是嘲諷他,誰知道他這麼會順坡下驢,頓時有點不知說啥才好。
沒想到,江硯竟然是認真的:“我上次發過試聽,就是那首,鑒于用中文太露骨,怕被和諧,也不適合在公共場合播放,我寫了法語歌詞。”
“……”陳簡十分佩服,“你會法語?”
“我小時候在法國長大的。”
“那你中文不錯。”
“……”
江硯笑了一聲,抱著陳簡的手并不敢亂摸,怕他菜刀切到自己手指。可又不想放開,就這麼抱著,兩人粘一起了似的,陳簡走到哪兒他跟著挪到哪兒,不嫌煩。
過了一會,江硯突然問:“陳總,你現在喜不喜歡我啊?”
“不喜歡。”陳簡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態度簡直冷漠,江硯一口血嘔成內傷。陳簡在水池里沖了手,轉過身來,冰涼的手掌伸進他衣服里,江硯一激靈,聽陳簡說:“喜歡和你在一起。”
“……”
不等江硯反應,又說:“和你在一起比較輕松。”
江硯一向很懂潛臺詞,并不把這當情話,他自動理解為陳簡的生活特別壓抑,需要放松。雖然事實差不多如此,不過還是有一點微妙的偏差。
江硯松了手,意思是不礙事,叫陳簡專心做飯。
陳簡叫住他:“蘇涼的事你還要問麼?”
“我知道。”江硯說,“我問過謝總監了。”
陳簡一愣:“問他干什麼,怎麼不問我?”
“哦。”江硯冷漠地說,“微信干什麼又拉黑我,怎麼問?”
陳簡:“……”
“你以后和他沒關系了對吧。”江硯變臉極快,一笑起來春風拂面。
陳簡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不想問,掃興。”
陳簡擦干了手,捧起江硯的臉親了一下:“你這周六有時間麼?”
江硯問:“什麼事?”
陳簡說:“我后媽過生日,我少個伴,帶你見家長。”
江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說什麼?”
“帶你見家長。”
陳簡重復了一遍。
江硯愣愣地:“見家長?”
“嗯。”說著這麼勁爆的話,陳先生竟然保持冷淡的神情,仿佛事不關己,“不僅家長,可能還有親戚,還有……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