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最開始隔著窗戶跟陳潮說話, 到后來會坐在桌子前偷偷看他,等著他喊“苗兒”。被陳潮用石頭打壞的窗戶到現在都沒修, 苗嘉顏就讓那條裂痕一直在那兒,每次看見都能想到那個時候的他們。
那時的陳潮和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他是“外面”的小孩兒。陳潮敲開了苗嘉顏逼仄窄小的門,和他說外面的世界很大。
苗嘉顏喜歡他太久了。
青春期里所有對情感的渴望, 對愛情的幻想,甚至是男孩兒發育時那些渾濁曖昧的夢……都落在他身上。
所以當陳潮說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苗嘉顏不敢接。這對他來說太重了,從來沒想過的,他沒有一次想過要擁有。他控制不住想接近一個夢,小心翼翼地看,卻不敢伸手碰。
陳潮太好了。那時苗嘉顏想的是, 如果有一天陳潮不想和他好了, 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陳潮的生活里。讓本該耀眼的人回到正確的軌道里繼續發光,回歸正常的人生。
苗嘉顏從小就不是個貪婪的小孩兒, 也不小氣。他從來不朝人要東西,別人拿他的東西他也向來大度。
今天陳潮走了, 按從前苗嘉顏想的, 他現在該安靜。等著陳潮聯系他, 如果陳潮真的想離開了, 他就安靜地接受。
可現在的苗嘉顏變得貪婪了,他平靜不下來。他有很多話想說,想抓著不放。
苗嘉顏額頭頂著膝蓋,偶爾會轉頭換個方向。額頭在褲子上蹭紅了,他閉著眼睛,在這個他最溫暖的小房間里,在這個睡起來最舒服的小床上,他卻只覺得冷。
陳潮的消息是晚上十點多發過來的,手機響了一聲,苗嘉顏整個人彈起來去看。
—手機丟了。
雖然只有四個字,苗嘉顏卻覺得自己活了。
他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陳潮沒接。
他又發了條語音過去。
“潮哥……”苗嘉顏聲音很不穩,他緊緊攥著手機,問,“你去哪里了?”
陳潮:回學校。
苗嘉顏馬上問:“那你現在呢?在首爾嗎?”
陳潮沒再回他,過了半小時發了條:早點睡吧。
陳潮是冷漠的,發的消息都不帶什麼情緒,冷冰冰的。
這樣的陳潮對苗嘉顏來說非常陌生,可盡管是這樣,苗嘉顏也還是比之前踏實了些。
空了個大洞的心臟填上了一半,他裹著外套,就像陳潮在抱他。
之后的兩天陳潮一直是這樣,冷淡疏離。
他不再主動找苗嘉顏了,給他打電話也不接,會回消息。
但是他們之間沒有時差,他沒回去。
直播室新裝修了,打了一組新的架子,工人過來裝架子那天苗嘉顏也在。他出去給工人拿水,一出門另一個工人正抱著兩片木板進來,木板擋住視線,工人沒看見苗嘉顏,手一滑沒抱住,兩米高的木板一倒,直接拍在苗嘉顏身上。
苗嘉顏用手攔了一下,木板沒那麼重砸不壞,只是板面沒那麼光滑,有一些小毛茬兒,苗嘉顏半邊臉被蹭到了,從顴骨到額側一片火辣辣的疼。
工人連連道歉,苗嘉顏捂著臉說“沒關系,沒事兒”。
小王看見快嚇死了,這一片都破了皮兒,全紅了。
“你最近怎麼老受傷啊!”小王急得不行,“上回砸手這次磕臉,這回頭還得腫!”
“我也不知道,”苗嘉顏哭笑不得,“到處掛彩。”
苗嘉顏靠臉吃飯的,臉磕壞了不是小事兒,還好沒流血,只有幾處滲了點血絲,不擔心留疤。小王想想都有點后怕:“我靠這虧了上面沒釘子。”
苗嘉顏說:“現在誰還用釘子,別想了。”
“這尋哥又得罵我,”小王哭喪著臉,“你剛才要干嗎去你倒讓我去啊!”
“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苗嘉顏安慰他說。
到了晚上苗嘉顏半邊臉確實腫了起來,倒也不嚴重,但從眼睛周圍還是能看出腫,眼睛都比平時小了。
臉上結了一條條細細的痂,從顴骨到臉。
苗奶奶心疼得直“嘶”,捧著苗嘉顏的臉左看右看。
苗嘉顏晚上對著鏡子,給自己拍了張照片。頭上綁著發帶,把整張臉都露出來,特意仔細拍了下壞的這半張。
拍完給陳潮發了過去。
—潮哥,我今天把臉磕壞了。
苗嘉顏給自己涂上消炎藥膏,藥膏一刺激到傷口疼得他直瞇眼。
陳潮:怎麼弄的?
苗嘉顏:磕木板上了,我涂了藥。
陳潮:嗯。
如果是以往陳潮會問他疼不疼,還得說他不知道注意。苗嘉顏抱著平時陳潮睡的那個枕頭,蹭了蹭沒壞的那半邊臉。
陳潮看著手機,眉皺得很深。
“怎麼啦?”章凱在他對面,問。
陳潮擰著的眉還是沒松,把手機扔在一邊,煩躁地靠著椅背。
“咱倆都多久沒見了,你能不能別看手機了!”章凱敲敲桌子,“你好好跟我吃飯行嗎!”
陳潮舒了口氣,笑了下問:“我吃什麼啊?菜都沒上。”
“馬上了!”章凱抬手喊服務生,“我們菜給我們催催!等四十分鐘了!餓死了!”
服務生答應著走了,章凱看著陳潮說:“潮哥你今天跟我回去住!”
“我不去,我東西都在賓館。”陳潮不喜歡在別人家住,一般能自己住都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