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嘉顏低頭捏捏手指,上午還沒怎麼,這會兒小拇指和無名指紫了一長條,還有點兒腫,就是花瓶底砸的那一道。
開這種直播場沒有平時賣花輕松,廠里貨備出來了,得盡量把鏈接上完,不能像平時慢悠悠邊聊邊隨便上著賣。
苗嘉顏那手搬來搬去也不方便,都是別人給他搬過來。有貴的花盆一個就要幾百塊錢,上一款得說半天。廠里特意讓銷售過來的,要不讓苗嘉顏這麼從頭說到尾嗓子都廢了。
“收到貨碎了怎麼辦……碎了找售后,補發新的。”屏幕滾得太快了,苗嘉顏看見什麼讀什麼。
“白色好還是綠色好……看要放什麼顏色的花,也看你要擺在哪兒,還是白色更好搭。”
“小哥哥呢……”苗嘉顏頓了下,說,“小哥哥今天不在,他生氣了。”
小哥哥一天沒理人了,苗嘉顏也不敢拿手機拍人家,更新了小視頻不敢提,底下評論都在問。
“為什麼生氣……”苗嘉顏抿了抿唇,說,“因為我性格不好。”
直播時小王在旁邊坐著,看有什麼事兒他就幫著處理一下。
他有時出聲,人一聽這兒有個男的,都刷“小哥哥”。
小王看著屏幕,趕緊說:“我可不是,我是壯漢王哥,小哥哥比我得瘦五十斤。”
有人問“小哥哥帥不帥”。
小王笑著回答說:“那必須帥,不是我吹。”
小哥哥來的時候苗嘉顏正用一組很漂亮的小花瓶插花。
“你們別把花都剪得一邊高,那不好看的。”苗嘉顏左手拿剪子,小指不太敢動,“鮮花剛收到要用高花瓶,不然你直接剪這麼短,那剪兩次根就沒得剪了。
”
陳潮走過來他都不知道,小王沖陳潮抬了下胳膊,陳潮沖他抬抬下巴打招呼。
“好看吧?”苗嘉顏擺弄完小花,放下剪子托起花瓶給鏡頭看,一抬頭看見陳潮了。
“ch……”嘴巴剛一張就反應過來了,把“潮哥”咽了回去,眨眨眼問,“你怎麼來啦?”
陳潮問他:“手怎麼了?”
苗嘉顏低頭看了眼,說:“砸了一下。”
陳潮沖他伸手,苗嘉顏放下花瓶,伸手過去。
“疼嗎?”陳潮托著他手,捏捏指根,問他。
苗嘉顏搖頭。
陳潮站在鏡頭背面,拍不到他,但是能聽見他聲音啊。兩句話的工夫直播間就炸了,打眼一看全是“啊啊啊”。
—天哪天哪為什麼我覺得好蘇!
—有本事你露個臉啊小哥哥,我看看是有多帥。
—疼嗎疼嗎疼嗎疼嗎疼嗎!媽媽好顏顏你出息了啊!
苗嘉顏掃了眼屏幕,全是要看小哥哥的。
陳潮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們不遠不近的一處,苗嘉顏接著干活兒,陳潮忙自己的。
等下播都已經半夜了,接近零點。
一直到下播前她們都吵著要看人,苗嘉顏哪可能給她們看,摳摳索索地說“走了走了,他早走了”。
下了播小王在旁邊吃泡面香腸,問苗嘉顏吃不吃。
苗嘉顏其實也餓了,但是這麼晚就不吃了,吃完睡不好。陳潮抱著胳膊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他。
苗嘉顏走過去,叫了聲“潮哥”。
陳潮問他:“手怎麼弄的?”
苗嘉顏朝他比了個“噓”,回頭看了眼直播組那小男生,背對著別人,用口型跟他說:“小林沒拿住花瓶。”
陳潮皺了下眉,也壓低了聲音問:“掉你手上了?”
“沒,”苗嘉顏回答說,“我伸手一接。
”
“你拿手墊?”陳潮捏著他手腕,看紫了的小指和無名指,“你缺心眼兒?一個寸勁兒能把你骨頭砸斷了你不知道?”
苗嘉顏蹲下說:“沒事兒……”
他倆在這兒嘰嘰咕咕地小聲說話,在別人看來可相當親密了,不知道是在拉著手說什麼悄悄話。
苗嘉顏后來拉著陳潮走了,手指疼不敢牽手,就勾著他一個手指頭。
陳潮不跟他勾,把手揣兜里了。
苗嘉顏也不再伸手,就在后面跟著。
正常他們應該開車回去,可倆人誰都沒提,就沿著路慢慢往回走。這一路沿途都鋪了小燈,深夜里這麼慢慢地沿著燈走回去,是一種又疲憊又安逸的舒服。
陳潮今天是看直播才看見苗嘉顏手不對勁兒的,剛開始還以為是手指上蹭的泥,看了會兒才看出那是紫了。
“我第一反應心想應該不是傷著了,你沒和我說。”
陳潮側了側頭,又說:“然后我轉念一想也正常,反正你什麼都不說。”
“我……”苗嘉顏馬上抬頭看著他,卻看見陳潮眼睛里有一種顯而易見的無力感,苗嘉顏心里一驚。
“我習慣了,”陳潮平靜地說,“關于你的事兒我總是最后一個知道,正常。”
就砸個手其實不算什麼,沒傷著骨頭,本來也犯不上特意去跟陳潮賣個可憐討個哄。
陳潮就是在看見他手指紫了要去找他的時候,想到關于苗嘉顏的事兒他不知道這很正常。那一瞬間陳潮突然覺得這個念頭很荒謬,甚至都有點兒可笑。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是我不讓人信任還是怎麼。”陳潮說。
“沒有,”苗嘉顏馬上說,“不是的。
”
苗嘉顏有些緊張,他看著陳潮。這一段的小路燈壞了,有點黑,陳潮伸手拽著苗嘉顏的袖子,直到這一段過去了才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