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文科班老師找他談了兩次話,第一次正式點,問他留頭發是不是打算學藝術,苗嘉顏說沒有。第二次沒那麼正式,把苗嘉顏叫到辦公室去,拿著他的語文卷子,說你這字必須得練練了,文科生寫這破字高考你還考不考了。
老師之所以還挺關注他,是因為苗嘉顏成績不錯,文科學生本來就少,苗嘉顏還是從高分班出來的,那班里就沒出來幾個文科生。
苗嘉顏幾乎每天都臨兩張楷體字帖,到了冬天學期過了大半,他的字確實好看了不少。他以前字其實還行,后來總不好好寫,就越來越難看了,練練好多了。
他一直不接電話,網店那邊聯系不上他,后來開車特意來了一次。
苗嘉顏放學回來看他們在自己家,以為他們又要收花。
上次的姐姐也在,看見他親切地過來跟他打招呼,說:“你怎麼不接姐姐電話啊?”
苗嘉顏說:“我不拍照。”
女生被他的反應逗笑了,說:“你到底怕什麼啊?上次的照片你看到了嗎?”
苗嘉顏說看到了。
“你自己說好不好看!”姐姐說著有把手機掏出來,從相冊里翻照片,給他看,“就是普通的廣告圖,你看姐姐這兒有這麼多呢,她們都是模特。”
苗嘉顏往后退了一步,說:“那你找她們拍。”
“你不一樣。”姐姐看著他說。
“她們更好看。”苗嘉顏客觀地說。
“但是她們拍不出你的效果,”姐姐認真地說,“她們有她們的風格,你是你。”
苗嘉顏不信她的話,陳潮上次說他了,讓他長點腦子,所以苗嘉顏現在滿腦子只有三個字:別騙我。
苗嘉顏穿著奶白色高領毛衣,微低著點頭,下巴埋進領子里半截,不太好溝通的狀態。
姐姐拉他在椅子上坐下,給他講自己的工作,講營銷,講為什麼要拍圖。還給他看以前拍過的各種各樣的圖。
“咱們家圖拍出來跟誰家都不一樣,姐姐上次給你兩千對吧?別家你拍一天掙不著五百塊錢,姐姐沒有坑你。”女生喝了口奶奶給她倒的水,苦口婆心地跟他說,“姐姐是良心商家,不會騙你。”
客觀地說,她很真誠,而且她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苗嘉顏,說幾句就要夸一次。
苗嘉顏其實并不討厭拍照,甚至還有一點點喜歡。照片里的他和本身的他有些不一樣,這種陌生和反差令苗嘉顏覺得新奇。有人看有人喜歡,對于一個從小不被接受的小孩兒來說非常難得。
苗嘉顏差點就要松口了,女生又說:“姐姐拍出來的圖經常有雜志買走的,好看的照片誰不喜歡,對吧?”
聽到“雜志”和“買走”,苗嘉顏腦袋里“嗡”的一聲,想起陳潮說他的話,差點站起來直接走了。
“你不是說不會放在別的地方嗎?”苗嘉顏警惕地問。
“你的不賣,姐姐都答應你了,說話算話的。”女生“哈哈”地笑著,“寶貝兒你咋這麼逗。”
女生后來把自己都給說笑了,又喝了口水說:“姐姐自己都覺得好像騙子。”
苗爺爺苗奶奶在旁邊聽著,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就像苗嘉顏小時候拍的生日照被照相館做成大相框擺在門口一樣。別人覺得好看拍照當廣告,不就這點事兒。
苗嘉顏后來終于被勸動了,答應可以再拍。
不等對方開口,苗嘉顏馬上說:“但是我要簽合同。”
女生可能沒想到他能說出這個來,愣了下。
“不能簽嗎?”苗嘉顏問。
“能簽,”對方笑著問,“你想怎麼簽?”
苗嘉顏茫然地看著她:“……”
陳潮他們今晚的自習被占了,考了次理綜模擬卷。兩個多小時考下來,腦子一直在飛速運轉,放學了才覺得有點累。
手機在兜里振動,陳潮摸出來,看見顯示的備注,接了。
“喂?”
苗嘉顏叫了聲“潮哥”。
“嗯。”陳潮應了聲,“怎麼了?”
苗嘉顏聽見他聲音,頓了下,忘了自己要說的話,輕聲問:“潮哥……你是不是好累啊?”
陳潮清了清嗓子,說:“考了個試。”
“你聽起來沒精神。”苗嘉顏握著手機,說。
“明天就好了,今天考試考暈了。”陳潮深吸了口氣,問他,“找我有事兒?”
苗嘉顏已經不想說了,只說:“我沒有事兒。”
“不可能,”陳潮皺了下眉,“說。”
苗嘉顏不敢對他撒謊,只得把他們來家里找他的事說了。
“那你想不想拍?”陳潮問他。
“我挺想的。”苗嘉顏誠實地說。
“那就拍吧,沒事兒,把合同簽了。”陳潮說。
“她問我怎麼簽。”苗嘉顏小聲說。
陳潮擰著眉:“怎麼簽她問你?你沒簽過他們也沒簽過?”
苗嘉顏這個電話正好打在了陳潮狀態不佳的時候,是個稍一點火就能變成炮筒的時機。
“明天你讓她給我打電話吧,中午一點前,”陳潮看了眼表,“或者現在這時間。讓她直接跟我說,我發給我爸律師過一眼,別在你那兒忽悠小傻子。”
苗嘉顏一聽,覺得太麻煩了,剛要說不用,陳潮見他半天不說話,笑了聲:“說你是小傻子不高興啊?”
“沒!”苗嘉顏忙說,“沒不高興,我不想拍了。”
“拍。”陳潮語氣聽起來比剛才輕松了些,“上回拍得還挺好的,這次在哪兒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