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陳潮剛做了張卷子,答案還沒對,就被丁文滔拉過去看電影。丁文滔看的是個恐怖片,自己不敢看,一直在等陳潮寫完。
苗嘉顏上來的時候,電影里正放到嚇人鏡頭,推門的聲音跟電影畫面合在一起,那倆人都嚇了一跳,丁文滔還脫口而出一聲:“媽呀——”
他一嗓子給苗嘉顏喊愣了,見那倆人都瞪著眼看自己,站在門口有點不敢進了。
“……怎麼了?”苗嘉顏問陳潮。
陳潮呼了口氣說:“看鬼片兒呢,嚇一跳。”
“啊。”苗嘉顏合上門走過來,習慣性地坐在陳潮床上,找了個空靠著墻坐。
陳潮把他往身邊拽了拽,讓他挨著自己。
苗嘉顏問:“潮哥你害怕啊?”
陳潮沒說自己害怕,只說:“坐近點暖和。”
苗嘉顏在這方面跟他倆也不一樣,他根本就不相信鬼啊神的,恐怖片完全嚇不到他。那倆人看得屏息凝神的時不時被突然出現的驚悚鏡頭嚇一哆嗦,苗嘉顏卻只覺得造型很假。
后來就變成了陳潮擠著他坐,苗嘉顏還偶爾平靜地安慰他一下,說:“別害怕,都是假的。”
丁文滔詫異地看看苗嘉顏,問:“你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不害怕,”苗嘉顏說,“只是有點無聊。”
“你膽兒真大。”丁文滔說了句。
苗嘉顏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害怕的。
陳潮肩膀倚著他,周圍都是苗嘉顏洗發水的味道。被屏幕嚇一跳了苗嘉顏就拍拍他,像拍小狗一樣。
有天丁文滔隨便抽了張碟片,包裝上兩個男主角都是熟悉的演員,還以為也是槍戰片,就放了進去。
電影看得一頭霧水,迷迷糊糊。
看了會兒之后覺得劇情越來越怪,后來那倆男的還抱著親到一起去了。甚至不是意思意思那麼親,而是一個摞著一個,帶著男性的粗喘和帶有明顯暗示的動作。
“我靠!”丁文滔已經蒙了,一面覺得自己的眼睛遭了罪,一面視線又粘在屏幕上沒能移開。
陳潮沒至于像他反應這麼強烈,但看著屏幕的表情也是微皺著,明顯帶著點訝然和不適。
苗嘉顏也很意外,嘴巴都微張著,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的不可思議。
鬼使神差地,他們最后竟然把那部電影看完了。
丁文滔一邊看一邊時不時發出聲“我靠”,其實這電影對他們來說有點太晦澀了,都看不明白。然而那種隱晦的禁忌感和獵奇心態,還是讓丁文滔盡管心里一直膈應又難受,可還是沒有停下來。
電影結束時,丁文滔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終于完了,難受死我了……”
“同性戀的人到底怎麼想的啊我去,”丁文滔趕緊把碟片退了出來,換了一張搞笑電影進去,“他們還親呢,我天爺……”
“同性戀”這三個字讓陳潮又再次想到了之前的事。
陳潮看了眼苗嘉顏,見他沒什麼反應,跟丁文滔說:“別回味了,你消停會兒吧。”
“不行我確實得緩緩,”丁文滔感覺生理心理都有些不適,“太刺激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到同性題材的電影,之前看過的電影里也帶著一點,不過都是刻意扮丑的搞笑部分,里面多以“不男不女”的形象示人。通常都化著很丑的妝,穿著大粉大紫的衣裳,掐著嗓子說話勾引男人。
這也是大眾對“同性戀”的普遍印象,是區別于“正常人”的“娘娘腔”。
然而電影里這兩個男主角卻都是極陽剛的男性,他們都拍過電影,也都演過男生們愛看的槍戰片警匪片。
他們穿著很平常的背心短褲,抽煙的樣子看起來很帥,他們會激烈地親吻和上床。
這跟他們印象里的“同性戀”都不一樣。
電影里的同性戀并不丑陋,他們體面又有尊嚴。
可現實生活里遇到的卻不是那樣。
臘月二十三,小年送灶神。家里人通常都趕在這天回來,苗奶奶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忙,蒸大饅頭,鹵了滿滿一大鍋的肉。
家里蒸饅頭的面只剩一小袋了,苗奶奶讓苗爺爺下午去拉一袋回來,免得這幾天不夠用,糧油店春節又不開門。
但是昨天花棚的棚桿塌了一根,爺爺白天得去花棚。苗嘉顏說:“我去吧,讓他們送過來。”
“冷著呢,你別折騰。”天氣不好,苗奶奶舍不得讓他去。
苗嘉顏戴上奶奶給他織的毛線帽和圍脖,說:“沒事兒,不冷。”
鎮上糧店人很多,方方正正的一個小店鋪都快被人擠滿了。
苗嘉顏訂了一袋白面一桶油,讓給送到家里去。老板娘拿著本子記上了,苗嘉顏拉拉圍脖,轉身要走。
人太多,出門時跟人撞了一下,對方捏了下他的胳膊。
苗嘉顏側身一躲,對方松了手,苗嘉顏離開前不經意地抬眼一掃,一時間卻連呼吸都停了。
那人也正在看著他。
其實當時驚慌之下苗嘉顏并沒有看清對方的臉,衣服也不一樣了,可苗嘉顏還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那眼神直勾勾的,透著些瘋狂的偏執念頭,盯著人看讓人從頭到腳地覺得冷。
苗嘉顏特意沒直接走那條鄉道回家,而是在各種小店里轉來轉去,在鎮上多待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