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顏覺得陳潮不高興起因都在自己,心里有點內疚,卻不知道能怎麼辦,小心翼翼地不敢說話。
教室的窗戶是沒有紗窗的,每天晚自習開著窗戶,什麼蟲都往教室里飛。
陳潮坐在苗嘉顏前面一排,時不時拿卷子一抽,有蟲子在周圍飛,煩得他鬧心。
苗嘉顏早上特意帶的花露水,這會兒從書包里掏出來,悄悄地往陳潮兩邊胳膊噴。
安靜的教室里這兩聲按壓噴頭出水的小聲音就變得格外明顯。
周圍坐得近的都轉過來看他,苗嘉顏低著頭有點不太好意思。陳潮回頭看了眼,說:“拿來給我。”
苗嘉顏伸手遞過去。
陳潮拿來“呲呲”幾聲噴在自己穿著短褲的腿上,前桌說:“借我也用用。”
陳潮和苗嘉顏平時就這種相處模式,他們都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一旦換了個環境,到了人群中,就顯得他們倆之間這種默契格外親近。
陳潮做題的時候不喜歡被分散精力,有人發作業過來,陳潮攥著筆的手隨意往后一揚,課代表沒看明白。
“給我就行。”苗嘉顏小聲說。
課代表看他一眼,把陳潮的作業遞給他。苗嘉顏接過來,裝進自己書包。
陳潮的水喝完了,靠在椅背上手朝后一伸。
苗嘉顏把剛發的作業塞他手里。
陳潮沒接。
苗嘉顏想想,又把自己水杯拿出來放他手里。
陳潮接了過去,擰開喝了半杯。
喝完了又把杯子從前面遞了過來,苗嘉顏放回了書包,放書包的時候摸到個棒棒糖,敲敲陳潮后背,從旁邊遞了過去。
陳潮低頭看了眼,拿過來撕開糖紙放進了嘴里。
第18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潮當時說的那幾句話,總之很長時間內那輛摩托車和那個人都再沒有出現在那條鄉道上。雖然陳潮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那幾句話會讓人覺得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一個猥褻初中男孩的中年男人,在這種小鄉村里,只要有人說出去他就不用活了。
對方可能是沒想到苗嘉顏會把這種事情跟別人說,畢竟像這麼大的孩子都是對這種事情有恐懼的。所以陳潮當時盡管并沒說什麼,可僅僅是關于“已經有人知道了”的猜想,就足夠讓對方產生顧慮。
陳潮每天把苗嘉顏綁身上帶著,雖然那人再沒來過可也并沒讓人覺得多安心。
苗嘉顏父母都不在,平時家里只有爺爺奶奶,他自己本身又瘦瘦小小的,是個十足的弱勢者。陳潮剛開始的生氣勁兒過了,很多事情就慢慢意識到了。
苗嘉顏本身的特別使他在未來里遇到這種麻煩不可避免。
“苗兒。”陳潮看看在旁邊摳紙上商標的苗嘉顏,叫了他一聲。
苗嘉顏后背猛地挺直,開小差被抓了包,有點心虛地說“嗯”,低頭接著寫作業。
陳潮在他作業上敲了敲,問:“寫完了嗎?”
“還差點兒……”苗嘉顏低頭做認真狀,“馬上了。”
“馬上什麼馬上,你總共也沒寫幾個字。”陳潮戳穿他,掀開他第一張卷子看底下,下面還壓著好幾張空白的作業卷。
苗嘉顏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寫作業本來也不專心,而且這才周六上午,還不著急呢。
“寫錯了,”陳潮在他上一道大題上點了下,“你能不能走點心。”
苗嘉顏一看,推算結果明明算出來“1”,到最后寫了個“-1”。
“哦哦,”苗嘉顏趕緊勾了重新寫,“抄錯了。”
苗嘉顏把那個小小的“-”勾了,陳潮說:“別勾一半,全勾了重寫。”
“好好。”苗嘉顏只得全勾了又重新寫了“1”。
陳潮叫他本來也不是因為這個,看苗嘉顏在這兒迷迷糊糊的模樣,陳潮說:“要不你回你爸媽那兒吧。”
苗嘉顏都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愣了,抬起頭:“……啊?”
“你在這兒跟個留守兒童似的。”陳潮說,“你沒爸媽誰都欺負你。”
“我有……有爸媽啊……”苗嘉顏很無辜地說。
“你有爸媽但是他們不在這兒,”陳潮又說,“沒區別,別人欺負你沒人給你撐腰。”
苗嘉顏看著陳潮,沒有說“我有你”這樣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陳潮不會一直在這兒。
他從來就不屬于這里。
“你總不能一直在這兒,早晚也得有離開的一天。”陳潮說。
苗嘉顏本來并不愛聽關于這個的話,但這是陳潮在和他說,苗嘉顏還是聽得進去。
“等我走了你上學怎麼辦?”陳潮想想那條很長的兩邊都是棉花田的鄉道,整條道上都沒有幾處燈,明年苗嘉顏也要開始上晚自習了,到時候只有他自己。
苗嘉顏被“等我走了”這幾個字輕輕地刺了一下,睫毛不明顯地顫了顫。
“到時候有人堵你你說你怎麼辦?”陳潮皺了下眉,“你害不害怕?”
“害怕。”苗嘉顏誠實地說。
“你越來越大了,你又不想剪頭發,到時候什麼樣的人都找上你。”陳潮又說。
“我可以坐校車……”苗嘉顏低著頭,輕聲說。
“那你現在怎麼不坐?”陳潮直接問。
苗嘉顏就又不說話了。
校車上不管他坐在哪兒,他的旁邊都空著,沒人跟他坐一起,寧可跟別人擠著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