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了的花兜在手里拍平拍勻稱了,苗嘉顏往地上一鋪,坐了上去。自己只坐了一半,仰頭看陳潮,拍拍剩下的一半:“咱倆坐著摘。”
陳潮被他一套動作下來都看呆了,實在太專業了。
“咱倆把這一圈摘完,再換下一圈,這樣就不累了。”苗嘉顏笑著說,“第一兜棉花能當小墊兒。”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陳潮看著苗嘉顏,再一次感受到了苗嘉顏身上那種“自然又干干凈凈的土氣”。
陳潮看著他樂了,苗嘉顏也不知道他笑什麼,嘴角也跟著勾起個漂亮的小彎彎,邊摘棉花邊跟陳潮說話。
說手摘的棉花很干凈,棉花又白又軟,說別人收走能做毛巾。
棉花地一片連著一片,綿綿延延的,一眼忘不到邊。
兩人坐在棉花地里,周圍都是半人多高的棉花桿兒,像不當心邁進了一片軟白的叢林。
叢林里兩個半大男孩兒,他們后背貼著后背,各自摘著眼前的棉花。
棉花一小團一小團的,像蓬松的胖星星。
第10章
陳潮在棉花地里泡了幾天,國慶結束再上學的時候兩只手上都是被棉托和葉子割的小口,少爺一雙總是干干凈凈的手現在看來極狼狽。
丁文滔湊過來,瞅了一眼:“下田干活了?”
陳潮回頭,看見丁文滔叼著根棒棒糖,跟歪著頭探過來跟他說話。
“嗯,”陳潮轉回來,接著拿起根筆在手指間轉,“離我遠點。”
“離遠點我怕你聽不見,”丁文滔笑嘻嘻的,“你耳朵好像不咋好使。”
“耳朵好使,”陳潮說,“沒想搭理你而已。”
丁文滔也不生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抖了抖腿。
初中生也是挺逗,或者說是丁文滔這人挺逗,他當初讓陳潮給撅了面子,在教室里就把他收拾了,過后丁文滔不但沒尋仇,還主動跟陳潮說話緩和了關系。
初中小男生好像很向往力量,能打的才是大哥。丁文滔算是被陳潮打服了,最初的別扭勁兒一過,就天天喊著“潮哥”往上湊,主動去貼乎人家。
陳潮每天往教室一坐不怎麼說話,丁文滔坐他身后,跟陳潮說話總嬉皮笑臉的。
有次陳潮跟他爸打電話說起丁文滔,陳廣達問:“他爸是不是丁偉啊?當初那可是我小弟。”
陳潮也沒問丁文滔他爸是不是丁偉,聽過就忘了。倒是過段時間有天丁文滔高高興興進教室,跟陳潮說:“潮哥,我爸跟你爸認識!”
小鎮就這麼大,這家那家多多少少都認識。到了丁文滔嘴里,那就是“我跟陳潮是世交”。
陳潮跟鄉村土校霸無法產生親密友誼,在這兒一年多了,陳潮還是沒能很好地融入到這個環境里。倒也不是陳潮瞧不上誰,他就是跟丁文滔玩不到一塊兒去,他倆愛好的東西就不一樣。
丁文滔喜歡出風頭打架,愛招惹小姑娘,喜歡去臺球廳網吧泡著,這些陳潮都不喜歡。
他就喜歡一放學就回家,這兒的任何場所他都不感興趣。
苗嘉顏坐校車回來,每天能比陳潮早回來二十分鐘,陳潮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苗嘉顏恰好推門出來。
“你回來啦。”苗嘉顏打招呼說。
陳潮問他干什麼去。
“買醋,”苗嘉顏從兜里掏出個紅彤彤的秋海棠放陳潮手里,“洗過了的。
”
“洗過了你揣兜里?”陳潮十分不理解地看著苗嘉顏,“那你洗它的意義是什麼。”
苗嘉顏已經猜到陳潮會這麼說,他已經習慣了陳潮的那些講究,陳潮話音一落他就笑了:“那你還給我吧。”
陳潮還他,苗嘉顏直接脆生生地咬了一口,邊吃邊買醋去了。
晚上苗嘉顏拎著個白色小塑料袋,里面放了四個秋海棠,給陳潮送了過來。
還順便帶了自己作業來的,搬了個凳子在陳潮旁邊,挨著他寫作業。
苗嘉顏的手就不像陳潮那樣都是小口子,他只有幾個指尖上有點小傷口,其他部分都好好的沒帶傷。摘棉花那幾天苗嘉顏又一直穿著長袖長褲,戴著寬檐兒大帽子,所以也沒有曬黑。
倆人坐在一塊兒胳膊挨著胳膊,陳潮比人黑了好幾度。
“你走神兒了,”苗嘉顏用筆的背面敲了敲陳潮的手,“你沒看書。”
陳潮被手上一堆小口子蟄得心煩,說疼也沒多疼,但始終提醒著,陳潮索性筆一扔,手空著放在一邊。
苗嘉顏愣了下,小心地問:“咋了啊?”
他抬眼看了看陳潮,也跟著放下筆,抓著陳潮手腕輕輕兩面翻著看看,說:“明后天就能好啦。”
陳潮說:“寫你的。”
苗嘉顏問:“那你咋不寫了?”
“我寫完了。”陳潮合上書,卷子疊起來隨手往書里一塞扔書包里,說,“快寫。”
苗嘉顏很聽陳潮的話,基本上讓干什麼干什麼。陳潮每次一喊他他就笑著答“哎”,一聲“哥哥”喊得真心實意的。
所以當不知道第幾次苗嘉顏在學校門口看見陳潮,低著頭裝不認識的時候,被陳潮一把扯住了衣服。
苗嘉顏被扯得往后仰了一下,陳潮一抓一扽,苗嘉顏就仰頭跟他對上了視線。
苗嘉顏輕啟嘴唇做了個“哥”的口型,沒叫出聲就又把嘴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