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嘉顏更不懂了,在拎的塑料袋里吐掉嘴里嚼完的甜桿兒渣,問陳潮:“甘蔗就比甜桿兒洋氣嗎?”
“……”陳潮說:“超市里甘蔗都是切好裝盒,不帶皮。”
苗嘉顏晃晃手里的甜桿兒:“我這不也給你剝完了嗎?不帶皮你也不吃。”
陳潮實在答不上來他的問題了,只得說:“你自己吃吧。”
剛開始是陳潮只覺得苗嘉顏土,等后來看多了,也上學見到了其他同學,漸漸覺得苗嘉顏也沒那麼土,或者說土得不一樣。
跟學校那些唱網絡情歌吃辣條的同學比起來,苗嘉顏的土更天然,純粹很多,也更直接。
陳潮覺得那是一種……干干凈凈的土氣。
苗嘉顏根本不知道陳潮心里把這兒的土還分出了等級,而他自己據守著最高等級,守得穩穩的。
他只知道陳潮規矩多,嫌這嫌那。一聲“哥哥”實實在在地叫了一年多,直到后來他也上初中了。
初中了早上走得更早晚上回來得更晚,苗嘉言就不讓苗爺爺送了,來回都自己坐校車。
他也不跟陳潮一塊兒走,在學校碰見了都不怎麼跟陳潮說話。
陳潮好幾次在學校看見他,苗嘉顏都低著頭走過去,裝作沒看見他。
苗嘉顏頭發又能搭著肩膀了,初中開學前苗建兩口子都回來了,想把孩子帶走。兩口子本來打定了主意的,可趕上苗奶奶一整個夏天心臟都不舒服,血壓也高,倆人抻了幾次話頭,苗奶奶一捂心口,夫妻倆也不敢硬來。
最后苗嘉顏還是被奶奶給留住了。苗建兩口子一走,苗奶奶摟著苗嘉顏,笑著摸他的頭,順著頭發從后腦勺捋到肩膀,慈愛地說:“我們小顏就在奶奶這兒高高興興地長大,自由自在的。
”
苗嘉顏還是擔心奶奶身體,不敢放松。
“奶奶跟他們裝呢,”苗奶奶跟他說,“怕留不住你。”
“真的啊?”苗嘉顏不太相信,奶奶演得很像。
“真的,”苗奶奶哈哈笑著,“嚇唬他們。”
苗奶奶倒真沒騙他,最開始是真有點不得勁兒,到后來就是裝的。
她不能讓苗嘉顏跟他爸媽走,可能某些方面講是老太太過于溺愛孩子了,但是在她這兒孩子能好好長大比什麼都強。
這對爸媽她這當奶奶的沒法深說,有些事兒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別再回頭說沒用的,但她不能讓他們把孩子帶走難為孩子。老太太什麼都不圖,用不著他有多大出息,當個平凡人過好他自己那一生就夠用了。
苗嘉顏在強大的奶奶的保護下,能夠繼續過他快樂的日子。雖說初中了課多了作業也多,玩兒的時間一下子縮減了不少,可他依然是自在的。
九月十月陸續收棉花了,國慶幾天苗嘉顏全泡在棉花地里,戴著他的寬檐兒草帽,變成了一個小棉農。
今年收棉花陳潮也去了,天氣不熱也不曬了,陳爺爺陳奶奶也不用再怕他曬壞。
陳潮哪會摘什麼棉花,爺爺奶奶也不教他,壓根兒就沒想讓他干活,最后把他托給了苗嘉顏,讓苗嘉顏帶著他。
“哥哥。”苗嘉顏朝他招手,“你來我這兒。”
苗嘉顏的臉被草帽遮了大半,陳潮走過來,掀開他帽檐兒,苗嘉顏跟著仰起臉看他。
“你跟著我。”苗嘉顏就著這個姿勢從帽檐底下仰臉說話。
“你教我吧。”陳潮說。
苗嘉顏往陳潮身前系了個大口袋,在身后往他腰上系了個結。
“這是花兜兒,”苗嘉顏主動解釋說,“摘了棉花你就放這個兜里。”
陳潮低頭看著苗嘉顏給自己系上的這個大口袋,像個巨大的圍裙。
“太丑了吧。”陳潮生無可戀。
“方便,”苗嘉顏系完了帶子,往前推了推陳潮,“你就像這樣,摘下來就可以了,但是你要注意不要割到手。”
苗嘉顏手指輕輕一落一捏,就摘了兩朵棉花下來,用手指點了點棉托的部分:“這個東西能把手割破,你小心一點。”
苗嘉顏從小就在棉花地里玩兒,他做這個格外熟練。在他還沒有棉花高的時候,奶奶就給他縫了個很小的花兜綁在他腰上讓他摘著玩兒。
他摘的速度很快,手里能抓著很多朵,再一起放兜里。身前的兜沒多一會兒就鼓鼓的。
“哥哥。”苗嘉顏回頭找陳潮。
陳潮手上剛剛割了個小口,苗嘉顏把自己手上戴的手套摘了下來,說:“你戴著這個就不刮手了。”
陳潮沒要,讓他自己戴。
“我不戴也行。”苗嘉顏走過來要給他戴上。
陳潮抬了下手,沒讓苗嘉顏給他戴,說:“干你的活吧。”
苗嘉顏只得又把手套戴上,時不時回頭看看陳潮。
這活兒真不是剛搭手就能干好的,陳潮盡管已經很努力了,可他那點完成量基本也就忽略不計了。
苗嘉顏一條線刷刷刷從前到后摘完了,再窩頭回來去接陳潮的那條。
走到陳潮那兒的時候,苗嘉顏問:“你累嗎?”
陳潮說還行。
累倒不是很累,就是得一直彎腰,時間長了窩得難受。
苗嘉顏從身上那個大兜里又掏出了一個兜,把現在綁著的這個差不多裝滿了的兜解了下來,系嚴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