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顏走路輕,剛才陳潮和奶奶都沒注意到他,這會兒突然聽見他說話,陳潮不等回頭先猛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可不,他受不了熱。”陳奶奶回頭跟苗嘉顏說。
陳潮穿好衣服才轉過來,見苗嘉顏毫不避諱地眨巴著眼睛盯著自己看,一時間有點沒話說。
苗嘉顏其實看見陳潮拍痱子粉的畫面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想笑,但他很理智地沒真笑出來,只說:“我小時候也抹這個,如果不出汗很快就好了。”
陳潮已經沒脾氣了,出去上院子里的小涼棚坐著去了。
陳潮再接到他爸電話那天,難得下了點雨。陳潮很舒適,連帶著心情也很舒暢。電話一響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
“找誰?”
陳廣達聽見是兒子接的,樂了:“找你。”
陳潮:“不認識,掛了。”
陳廣達笑著說:“別掛,爸正想你呢。”
陳潮都已經淪落到因為一場小雨就能高高興興的地步了,還能對他爸的想念回應出什麼來。沒直接坐車離開去姥姥家吹空調,已經是一個兒子對父親最深的愛了。
“你怎麼樣啊兒子?”陳廣達在電話里竟然還能問出這個來。
“挺好。”陳潮平靜回答,“活著呢。”
陳廣達問:“你待得適應不?”
陳潮在那兒站了兩秒,甚至有點不知道咋回。
陳廣達:“喂?”
陳潮:“還行。”
“那你就在奶奶家先住著吧,爸這邊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陳廣達話說到這兒,剛才的輕松勁兒沒了點,頓了兩秒問,“你想你媽不?你要在奶奶家住夠了,不然去媽媽那兒待幾天?”
陳潮沒考慮,說:“不用,我不去。”
陳廣達于是又笑了下,問他:“你是不是挺怪爸的?”
“沒有,掛了,你自己注意。”陳潮說完就真不聊了,等陳廣達說“那先這樣吧”,陳潮說“嗯”,就掛了電話。
陳潮是個很怕膩歪的人,不會說也不愛聽膩歪人的話,這對他來說很折磨。
陳廣達偶爾發短信給他問他“你想爸沒有”,每次把陳潮煩死了,手機一扔不愿再看。
這電話接完陳廣達能挺一周不找兒子,陳潮也能消停一周。
小雨連著下了好幾天,陳潮最近心情都不錯,整個人帶著一股平和的氣質,眉眼間甚至看著都很溫和。
苗嘉顏有時候路過看見他,都奇怪地多看他幾眼,覺得他說不上來哪兒比原來順眼了。
跟陳潮每天臭著臉比起來,苗嘉顏就是個自在的農村快樂小孩兒。家里地里那些活兒他都干得很順手,沒事兒往井里泡點水果給周圍鄰居們分分,隔幾天穿著那條白裙子趕著家里的小鴨小鵝去草甸子上放放,再撿一小兜野鴨蛋回來。天熱的時候會帶個大寬檐兒的草帽,或者把頭發扎起來。
陳潮經常能看見苗嘉顏扎頭發,皮套綁在兩根手指上,用手隨便攏攏頭發,在腦后綁個乍乍乎乎亂七八糟的小尾巴。之前學校里長頭發女生要麼綁辮子,要麼就是規規矩矩的馬尾,這麼稀里糊涂綁頭發的真沒有。
陳潮有時候覺得苗嘉顏太野了,在村里自由長大的那種粗糙的散漫,亂綁頭發,跟男生沒距離。但看多了竟然也能接受了,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但快樂小孩兒也不是一直快樂,陳潮第一次看見苗嘉顏父母回來,當天晚上隔壁就亂哄哄地吵成了一團。
當時陳潮已經躺下準備睡了,她第一次聽見苗奶奶發脾氣。苗嘉顏他爸聽起來也很生氣,吼起來很兇。
第二天一早,陳奶奶跟陳潮說:“上午你去叫小苗兒過來,別讓他在家待著,看他爸火上來了再打他。”
陳潮問:“打她干什麼?”
陳潮沒挨過打,他們家沒人愛動手。他這當兒子的都不挨打,苗嘉顏一小姑娘挨打,陳潮挺不理解。
“唉,”陳奶奶嘆了口氣說,“看不上他留頭發唄。”
陳潮揚起眉,感覺自己沒聽清:“什麼?”
“小苗兒可犟了,怎麼說也不剪頭發,因為這事兒他爸每次回來都發火。”陳奶奶又跟陳潮說了一句,“等會兒你去把他帶出來玩兒。”
陳潮徹底不能理解了:“不剪頭發就打?”
陳奶奶又嘆了氣,沒說什麼。
因為不剪頭發挨打陳潮頭回聽說,不知道是自己有病還是誰有病,反正肯定有個人有病。
陳爺爺偶爾會出海,他從前是個漁民,爺爺小時候住海邊,他們家是后來才搬過來的。現在不指著出海為生了,可陳爺爺還是放不下,時常跟著船出海下網。
陳爺爺昨天給陳潮帶了些魚片回來,說小孩子都愛吃這個。陳潮偏就是個例外,他不愛吃這些,嫌腥。
上午陳潮拎著魚片去隔壁了,陳奶奶讓他直接借由頭把小苗兒帶出來。
陳潮來了這麼長時間,跟苗爺爺苗奶奶已經熟了。苗奶奶見是他來了,趕忙問:“找小顏吧?小顏在樓上呢,快去吧!”
陳潮沒想去,他上人房間干什麼啊。
“我不上去了,那我先回去了,這個給她吃。”陳潮放下東西就要走。
“沒事兒,你上去玩兒!”苗奶奶很熱情,沒讓陳潮走,挨近了他小聲說,“讓他爸給打了,我沒攔住,你幫奶奶上去看看,別再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