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怎麼想的他沒說過,陳潮也沒問過他。
陳潮無所謂他爸媽還復不復婚,不在意。這個話題他也不想參與,所以吃完飯就上樓了。
臘月二十八那天,陳廣達和苗建兩個發小還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喝了點酒。苗建自己過來的,倆人坐在奶奶家的小廚房,喝了半個下午。酒倒是沒喝多少,多數時間都在聊。
陳潮從門口路過的時候,聽見苗建沉著聲音說:“我也不想管他,管了也沒用,但我看著是真鬧心……”
陳廣達勸道:“實在管不了就算了,說不定長大了自己就不這樣了。”
“那要是還這樣呢?”苗建搓了搓臉,嘆了口氣,“成什麼了……”
“那你不然還能怎麼,你就是鉆牛角尖兒。”陳廣達自來慣孩子,所以他其實不太能理解苗建的愁,在他看來雖說奇怪,但也不算什麼天大的事兒。
“早上我聽你們院鬧吵吵的,你是不打孩子了?”陳廣達不贊成地說,“別打,打了以后跟你不親,到時候跟你隔著一層。”
“沒打,就說了幾句,我爸媽護著。”苗建說,“本來也不親,怕我。”
“不怕你就怪了。”陳廣達說。
其實這頓飯是陳廣達故意叫苗建來的,也是陳奶奶讓的,怕他在家脾氣上來了打孩子,過年呢把家里弄得烏煙瘴氣的不好。
苗嘉顏一早上被他爸說了,起因是早上吹風機壞了,苗嘉顏頂著半濕的頭發下樓,正要去花棚,被他爸從外面回來看見了。
苗嘉顏低著頭走過去,被他爸拎著胳膊肘扯了回來,手上力氣用得有點大,苗嘉顏被那力道帶得一聳,在門上磕了一下肩膀。
“你干嗎!”苗奶奶聽見聲音從廚房里趕緊出來,“你別動他!”
苗建忍了這麼多天,這會兒也是有點忍不下去了,盯著苗嘉顏說:“今天去把頭發剪了,晚上我要看你還沒剪,那你就等著我給你剪。”
苗嘉顏肩膀疼得厲害,但在他爸眼皮底下也沒伸手去揉,只是低著頭站在那兒。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苗建拎了拎苗嘉顏的衣領,“你聾了?”
奶奶跑過來拍開苗建的手:“你松開!大早上的你抽什麼風!”
“苗嘉顏,我快忍你到頭了,你別惹我收拾你。”苗建瞪著人,還要再說點什麼,被奶奶連推帶搡地給弄走了。
奶奶回頭沖苗嘉顏使眼色,讓他趕緊走。
苗嘉顏于是在小花棚里待了一天,晚飯前爺爺拎了兩個保溫飯盒過來,讓他晚點再回去。
他在花棚里一直待到十點,滿棚的潮氣沾了一身,連呼吸都是潮的。
第二天一早,苗嘉顏早早起來,把冰柜里凍的大饅頭拿出來蒸了,拎著就走。
出門的時候家里只有奶奶起了,奶奶說吃飯的時候還讓爺爺給他送,讓他別跟他爸打照面兒,等過了年他們就都走了。自己說著說著眼睛還有點紅了,說:“明年過年奶奶不讓他們回來了。”
“沒事兒,”苗嘉顏摟著她肩膀,笑笑,“我挺愿意在花棚待著的,昨天育了一箱苗呢。”
“他們都在家好吃好喝的,給我孫子逼得沒地方待,飯也吃不上。”奶奶說著擦了擦眼睛,“明年都給我滾蛋。”
“干嗎啊奶奶……”苗嘉顏彎下身,跟奶奶平視著看她,“怎麼了啊……我在哪兒待著都一樣,別不高興。
”
“高興什麼高興,”奶奶極不樂意地說,“明年誰也別回來,就咱們仨在家過年。”
苗嘉顏笑著哄她:“行行,你說了算,高興點兒,我走了啊,一會兒我爸起來了。”
“快走,咱不看他!”奶奶推推他,“走吧。”
苗嘉顏拎著他的切片饅頭走了,外面天才剛亮,胡同里連個人都沒有。
剛蒸好的饅頭還冒著熱氣,苗嘉顏從袋子里拿了一片,邊走邊吃。現在吃還是熱的,等他走到花棚就得涼透了。
路過陳潮家門口,苗嘉顏側頭看了一眼,大門還關著,這個時間陳潮還沒起呢,他有點賴床。
苗嘉顏嚼著饅頭走著,身后門響起來的時候,苗嘉顏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這一眼讓他腳步頓了下。
苗嘉顏手里還捏著半片饅頭,回過頭把嘴里嚼著的咽了下去。
陳潮是出來去給小弟取藥的,小弟有點發燒。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苗嘉顏邊走邊吃饅頭,腳步慢慢的,也不敢回頭。胡同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站那兒。”
陳潮突然出聲,苗嘉顏嚇了一跳,腳步瞬間就停住了。
他趕緊回頭看,陳潮幾步走過來,面無表情問了句:“不認識我啊?”
苗嘉顏眼睛瞪圓了,嘴里還有一口饅頭沒咽,含含糊糊地回說:“沒……不認識啊。”
“吃什麼呢,一口一口的。”陳潮說。
“饅頭……”苗嘉顏把手里剩的一塊放嘴里,打開拎的保鮮袋遞過去,“你吃嗎?”
陳潮伸手撕了個角放嘴里:“什麼色兒這是。”
“火龍果,我奶奶蒸的。”苗嘉顏聲音很小,帶著點拘謹。
陳潮邁開步子,苗嘉顏頓了下,還是跟上了,走在他旁邊,也不敢說話,只悄悄跟著。
“我以為你不認識呢,”陳潮沒看他,“見著了也沒個話。”
苗嘉顏抬眼看他,隔了兩秒才說:“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