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跟我分手,”商陸上前一步,試圖去牽住柯嶼,啞聲問:“……你要我怎麼辦?”
但是他看不清,他的手便落空了。
落空的瞬間,一貫篤定的臉上出現了片刻茫然,目光微弱聚焦,他焦躁凌亂地說:“你不能不講道理,不能因為這個就離開我,我做錯了什麼,”聲音里的顫抖被掩藏得一點都不好,他頓了頓,喉頭滾動,“……我做錯了什麼?”
柯嶼在他茫然的質問中如墜冰窖,要死死地咬住牙,才能止住渾身的顫抖。是啊,商陸又做錯了什麼?難道只是因為他太完美、愛得太純粹,讓怯懦骯臟的他顯得那麼相形見絀,所以就要讓他承受這種痛苦嗎?
“不要離開我,寶貝,你不能、你不能……”商陸扶住桌角,忍過眼前陣陣黑色的暈眩,“你不能對我這這樣,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別走。”
為什麼柯老師還不過來抱住他?
像那天在他老家一樣,停電了,風聲很響,他站住不敢輕舉妄動,是柯嶼不顧一切地過來拉住他。
像在綜藝上,即使知道手機可以打燈,也依然在星夜下走過漫長坑洼的泥土路,來為他送一柄提前準備好的手電筒。
“柯嶼,”商陸覺得眼前的黑越來越濃,幾乎奪去了他所有的視線,“柯老師,……我看不見了,”他焦慮慌亂地說,小心翼翼地懇求,“你過來,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柯嶼仰面深呼吸,指腹在眼底壓了壓,而后走過去,圈住他脖子吻住了他。
燈依然沒開,但商陸的身體緊繃了一瞬,驀然松弛而安定了下來。視覺的昏暗把其他的感官都更靈敏地調動了起來,商陸被他的舌尖纏住,才生出恍然隔世的感覺。
他們好像很久沒有深吻了,沒有場合,沒有時間,每天就只是淺嘗輒止地交吻。
柯嶼的氣息是煙草味的甜,帶有被冷氣浸透的冰冷。
但他的技巧和熱情是火熱的。
舌尖深入,卷著他,纏著他,舔舐敏感的上顎。商陸只是微一怔愣便反客為主,更急切地纏抱住他。氣息亂得不像話,他撫著柯嶼的脊背,“寶貝……”兩個字音量很低,尾音消失在彼此的唇舌間。
手指解開衣扣的動作那麼靈活,不知為何想起在片場時老杜問的那句話,「你練得這麼好,女朋友一定愛不釋手吧?」
商陸回的什麼?「他比較內斂。」
真是令人每每想起來就要不自覺微笑的回答。
柯嶼想,他一點也不內斂。
皮帶的金屬扣在夜中叮當交碰。
“柯嶼——”商陸拉住他手,急促的喘息中聲音還是冷靜,“等我洗完澡……”
尾音沒了。喉結劇烈渴望地上下滾動,他吞咽著,最終撫上了柯嶼的黑發,五只深深地插入,像是在鼓勵他。
屋內燈光跳了一跳,燈開了,從商陸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去,柯嶼的臉仰起,眼睛濕潤緋紅,擁有絕佳骨相的臉只有巴掌大小。他垂斂的眼眸與柯嶼濕得可憐的眼神對上,從尾椎骨猝不及防升騰起一股不可思議的快感。
人被抱到浴室,花灑撥開,熱水對沖而下,將兩人兜頭兜臉澆透。商陸貼著他,一心要與他十指交扣。
再度吻上時,他的動作頓了一頓。
花灑的水吻進唇里,有淡而苦澀的咸味,轉瞬即逝,卻頑固地彌留在舌尖。
商陸在水流下看他心上人的眼睛,濃黑的睫毛被打濕,看著很可憐,但眼神那麼冷靜、干凈。
被他看一眼,他覺得此生漫長。
他在他耳邊說:“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離開我了。”
“我不準,你聽到了嗎,我不準。”
·
晚上交擁而眠時,商陸把他抱得很緊,長手長腳都鎖著他,幾乎連翻身的余地也不給他。他的身體用力,便說明沒有入睡。柯嶼撫著他手臂,指腹沿著突起的青筋摩挲。他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商陸運鏡時的驚艷。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吃荔枝,在島上,從五月中一直能吃到七月,能吃的品種很多,但我最喜歡糯米糍,最討厭妃子笑。”
商陸擁著他,臉埋進他頸窩,在心里任性地說,我不想聽。
他草木皆兵,怕了柯嶼總是沒頭沒尾地講故事。他的故事沒有一個是好的。
柯嶼睜眼看著天花板。
「妃子笑是最多人喜歡的,但我想不通,它很甜,汁水飽滿,第一口下去真的很幸福,但是吃到最后,包裹著果核的那一層總是很苦,很澀。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一個道理,就是再甜的開頭,也不免得到一個苦澀的結尾,那時候,所有的甜就好像是一場錯覺。」
這是他心里的聲音。
最初的時候,抱著的心思只是淺嘗輒止,好聚好散,他不覺得商陸會想要和他走到最后,因為柯嶼這個人實在是太防備、太無趣、太花瓶了,所以他從沒有想過把秘密告訴他。
等回過神時,他后知后覺地知道,原來商陸也想抓住他,也想和他走到最后,這個秘密便也難以啟齒了。如果時間能重來,不妨在最開始時就把所有的傷都指給他看,云淡風輕地笑著說,你看,這是柯嶼的陳年老傷,那是柯嶼的致命傷,哦對了,還有這里,這是他最丑陋的一道疤痕,你還要不要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