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從精神、心理到調教都絕對臣服的奴隸,最好把他當神一樣供奉。
柯嶼有時候忍不住想,湯野對他持續數年的興趣,大約不過是因為他太過倔強,倔強到日復一日聽這些屈辱的垃圾話,他還能無動于衷。誰聽了兩千天的「下賤」,能不真的認為自己就是如此下賤呢?
“在麗江的時候,你騙我說背上是貓撓的,其實是他的鞭子抽的。在南山島,我們在一起了,”商陸忍住眼前的暈眩,這是他連續一個多月無法成眠的報應,“你背上還留著他給你的傷疤。”
與其說這是一句陳述,不如說是一個隱喻。
是的,他們在一起了,還帶著湯野賜予的傷,傷口經久不愈,淤青經久不散,像一個丑陋的勛章,昭告著他時過境遷的問心有愧。
“嗯,”柯嶼從夜色中轉回臉,但仍然沒看商陸,“那天在你家里,你那麼失態,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對嗎?”
商陸沒有否認,語氣卻前所未有的急促,仿佛說慢了柯嶼就會誤會他,“是,但不是因為內容怎麼樣,是因為太過突然,我沒有做好準備,我——”
“你那麼快就適應了,”柯嶼回憶起那一晚,商陸偷渡過來的擁抱,“看了照片,知道了事情,不敢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和湯野究竟是怎麼回事,就迫不及待地原諒了我。”
“我不需要知道你跟他是怎麼回事,那不重要,”商陸用力地、一字一頓地說,“那是你和他的過去,雖然我很想知道你的過去,開心的我就陪你笑,不開心的我就哄你,但是你有你的自由,你和他之間的,是愛也好,被迫交易也好,是愛過了又不愛了也好,你不想告訴我,就一輩子都不用告訴我。
”
房內很安靜,聽得到商陸講話后無法平靜的喘息。
他只是有一種本能的直覺,要在現在立刻努力地、毫無轉圜余地地說服他。
“柯嶼,別人也許不明白,你不會不明白,你的過去,并不能決定我如何愛你。今天如果不是我,是換了另一個人,我也希望你記住這句話,一個人的過去并不決定他應該如何被人愛。”
“我明白。”柯嶼靜靜地說。
雖然覺得該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但商陸心里仍有一種隱秘的忐忑,仿佛在告訴他,別高興得太早。他勾了勾唇,從眼底浮一抹溫柔:“既然明白了,就過來,好不好?”
忍不住撒起嬌來:“我好累,你抱一抱我。”
事情都說開了,柯嶼也被他說服了,他心里并未對湯野余情未了,也不喜歡受虐的快感,這意味著過去三年,柯嶼并非在將就他,并沒有覺得這樣的溫柔是無聊的乏味的。
商陸想,他終于可以好好地、真正地睡一覺,緊抱住柯嶼,圈著他、勾著他、親吻他,在耳邊把這一個月的忐忑都以柔情蜜意說盡,再和商檠業約一個新的時間——
“我們分手吧。”
商陸的笑只浮現出一半便凝固在臉上,只是一秒之礙,他好像沒聽懂柯嶼這幾個字的分量,向上勾起的唇角壓下,“不要開這種玩笑。”
“因為知道你很忙,晚上明寶給我打了電話,一直跟我哭,她說,偷偷告訴我一個秘密,她和鐘屏在一起很久了,她問我,鐘屏為什麼要騙她,說他們只接過吻,沒有上過床,是不是鐘屏其實喜歡那種刺激痛苦的方式。
她問我的時候,我很心疼,我告訴她不是的,那個瞬間我忽然意識到,其實我要安慰的人不是她。明寶什麼都不懂,所以能這樣哭著問我,但是你不能。”
“我——”
“商陸,其實你明白的,你沒有來問我,不是因為你不在乎不介意。不是因為你沒有這些疑問,不是你不想知道答案,是因為你怕。”柯嶼很用力地眨了眨眼,“你比誰都明白,如果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就會走。所以你要瞞我一輩子。”
商陸閉了下眼。是因為太缺乏睡眠的緣故嗎?他覺得心臟在不住地、筆直地往下沉。
“掛完明寶的電話,我一直在想,你是用什麼心情看我對你撒謊,看我對你逞強說,網上都是造謠,我沒有伺候過他,沒有和他有任何不正當關系?陸陸,”柯嶼這樣喚他,“要什麼樣愛意,才可以支撐你看我撒一輩子謊?”
“我可以。”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商陸冷硬而固執地說,“我可以。”
柯嶼慘淡地笑了笑:“可是我已經知道了,你看過了最不體面的我,你要愛我,連同最不體面的我一起去愛。”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他的人生是一座空中樓閣,他們只是在云中相遇,商陸永不會知道他深埋在地底的根,早就腐敗、早就爛透了。
但是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從此以后,商陸每看到這座美麗的樓閣,都將想起它腐爛的根。
“柯嶼,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商陸驀地焦躁起來。他害怕柯嶼始終冷靜的模樣,好像單方面就已經把所有事都決定好,等在這里就只是通知他。“東西不是我要看的,我看到了,就算現在把我的眼睛摳下來,它也依然在我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