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沖動,”柯嶼最后說,面上發熱連聲音都輕了下去:“不一定非要今天公開。”
商陸停好車,在他微涼的手上握了一握:“好。”
臨下車前,他的大手撫著柯嶼的后頸,與他鼻尖頂著鼻尖,呼吸纏著呼吸地說:“柯老師,謝謝你愿意這麼勇敢。”
他太清楚自己的家庭有多令人望而卻步。如果是一個女星,尚還能做一做嫁入豪門的美夢,或者像那些前輩一樣,為他孕育一兩個子女,圖一個有實無名的母憑子貴。
可是柯嶼是男的。
如果是一個聰明人,便應該吃盡他的紅利,傍盡他的資源,識盡他的人脈,哄他越晚攤牌越好。上門來求公開,不僅會被棒打鴛鴦,還可能斷送自己的前程,落得一個被封殺的下場。
柯嶼總想躲過這種深情時刻。他不擅長處理親密關系,肉麻的話說不出口,只能別別扭扭地佯裝硬氣,或蹩腳地假裝云淡風輕。他果然說:“別客氣,就是圖你爸爸兩億支票分手費。”
商陸慣他慣得沒辦法,“好,行,你拿了他兩億跟我分手,我再給你三億求你復合,一進一出盡賺五億,好不好?”
車泊在露天車位,下了車,柯嶼捧著鮮花,與商陸并肩而行。商明寶率先迎出來:“小島哥哥!哇,好漂亮的花!”
商陸拍掉她的手:“有你的事嗎?送給小溫的。”
商明寶哼一聲。
遠遠地就看到了溫有宜站在前庭的花園噴泉前,端莊地挽著身邊男人的手。
柯嶼心里驚了一下。昨晚上做功課時已知道商檠業不像別的富豪那樣富態,今天看到真人,才驚覺他英俊挺拔,面容上笑意不多,令人望而生畏,氣勢上不自覺便低他一頭。
原來商陸氣質里充滿侵略性的這一部分是承襲于他。
相較起來,溫有宜本就不算大美女,站在商檠業身邊更顯普通。但她氣質絕佳,溫潤明亮,是越看越喜歡的。聽商陸說,年輕時是商檠業對她猛追不舍,婚后育有五個子女的溫有宜仍是一派清澈,想來這份愛情是很美滿的。
“Tanya,”柯嶼叫溫有宜的英文名,“今天打擾了。”
溫有宜接過他的花,仰面對商檠業介紹:“這是小島,陸陸電影的主角,海瑞·溫斯頓的大使,上次在雜志社參觀,剛好碰到他在拍海報,”又轉向柯嶼,“你工作好認真,風采卓然。”
不管是從事什麼行業,商檠業向來欣賞專業、敬業、對行業有信念感的人,聽溫有宜這麼說,眼底浮現些微笑意:“幸會,犬子一定給你添了諸多麻煩。”
“犬子”不高興了:“別拿我客套,我好得很。”
柯嶼抿了下唇,覺得商陸在父母前面有點可愛。
溫有宜佯裝不悅地板了下臉:“沒禮貌!”
商陸兩手插在褲兜里,百無聊賴的樣子也透著矜貴:“你們站著客氣吧,我餓了,柯老師你餓不餓?”
他越是隨便,商檠業就越是懂一分。以往老友舉家拜訪,或者什麼名流來人情走動,他要麼逮到機會裝忙不回,只要在場,禮數必定是沒得挑的。說來說去,他這個小兒子只在自己人面前放肆。
晚餐要在私人會所用,是商家辦家宴會客的地方,就在離別墅步行可抵之處,四周密林環繞,養著些綠白孔雀,湖中心一個小島,水灘清淺,高大的綠植掩映間,散落著些南方的珍稀水鳥和從非洲遠道而來的火烈鳥。
火烈鳥是專情的鳥,一輩子一夫一妻至死不渝,商檠業養了送給溫有宜,免得她吃飯無聊。
喝了會兒下午茶,商家另外幾個孩子姍姍來遲。
商明羨從澳門趕回來的,早就得了商陸的消息,怕今晚上氣氛不對她這個知情不報的長姐得挨打,看見柯嶼只當是第一次見面,浮夸地拿了一張藍光碟請他簽名:“柯老師,久仰了。”
商檠業問:“劇組在澳門綺邐拍了三個月,你一次都沒去探過班嗎?”
商明羨:“……”
商明卓更絕了,是從波士頓飛過來的,下了飛機先去洗了個澡。她不知道今晚上是什麼場合,只知道母上有命不得不從。進門先跟商陸抱了一下:“瘦了。”然后跟明羨抱了一下:“也瘦了。”接著是明寶,“胖了。”
商明寶氣得吱兒哇亂叫,商明卓端起冰水猛灌了一口,“今天在飛機上剛好碰到清華的教授,本來想睡覺的,聊了一路,你們知道嗎……”
全家都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怎麼了?”商明卓愣了一下,狐疑地看杯子:“我喝了陸陸的水?嗯?有客人?”她這才瞇了瞇眼,看向柯嶼。
“柯嶼。”商陸介紹。
商明卓伸出手:“幸會,明卓。”
柯嶼與她握手,商明卓問:“你是陸陸的同事?編劇?攝影?美術指導?”
全家:“……”
柯嶼:“其實是演員。”
“哦,演員。”商明卓點點頭,兩秒后猛地抬頭:“——是你!”
柯嶼還沒來得及回,明卓說:“昨天出實驗室隔壁系geek當眾給我送了束花說我們亞裔女就是賢妻良母最適合娶回家給他做飯所以他很中意我,我接過他的花反手追著他砸了一公里——”
她看著柯嶼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那個鮮花牌子是你代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