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山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所激起的臺下的反應,記者都記得清楚。他首先說,「講起漂亮,柯嶼在娛樂圈并不是頂尖。」臺下便是一陣善意調侃的笑聲,覺得是大導的眼光高不可攀。柯嶼還不算頂尖?不算頂尖,又怎麼會令麥安言在街上拉著他,讓一個本該平庸走過一生的高中英語老師成為了娛樂圈家喻戶曉的明星?
栗山又說,「我第一眼看見他就是在攝像機后面,……他的那種氛圍感,透過取景框捕捉、濃縮又放大,既難以去追溯解讀,也讓人難以拒絕。」
臺下的文化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他老謀深算的先抑后揚。漂亮不算什麼的,娛樂圈的皮囊都又新鮮又靚麗,但氛圍感不可復制。大導在乎皮囊骨相,但更在乎一個人站著、坐著、行走著,那令“他”成之為“他”難以復刻的東西。
栗山的這句話成為了柯嶼的標簽,從此以后,凡提柯嶼,其后必跟隨著這句話,他演技的呆板、拙劣、浮夸,他營業上的敷衍、漫不經心、高冷,都理所當然地縮在了“氛圍感”這面盾牌之后。
記者握緊了話筒,“你好像比栗山老師還要篤定。”
商陸坐在單人扶手沙發上,姿態松弛,但神情自始至終有一股淡漠的認真。他掀眸與記者對視,記者下意識地便吞咽了一瞬,接著便聽到導演沉穩而漫不經心地說:“我很尊敬栗山老師,不過,柯老師的天賦并不在于氛圍感,他在鏡頭后所展現的魅力,也并不停留在漂亮或氣質,我剛才說的意思,是基于一個演員的柯嶼——”商陸停頓了很短的一秒,勾了勾唇,“而不是作為花瓶的柯嶼。
”
記者定了定心神,禮節性地微笑說:“你讓我們越來越期待了。”
商陸亦紳士地頷首:“請拭目以待。”
這場訪談是國內專業電影期刊的人物專訪,將會刊登在次年一月的開年刊上,而當期的封面人物,正是柯嶼。原本按雜志的意思,是希望兩人一起拍攝封面的,正契合主推「偏門」的主題,但考慮到聲勢越來越浩大的CP粉,葉瑾還是謹慎地推拒了這個企劃。
雜志要沖銷量,封面花絮、訪談花絮都會提前公告預熱,商陸這段話頻繁被搬運時,公映許可證也同步下了,“「偏門 」定檔”成為熱議話題。
柯嶼的唯粉里,其實是有事業粉的存在的,走心地發長文,末尾說:「不知道小島本人看到商陸這段話會是什麼感受,作為粉了小島八年、一直幻想他能在演戲這條路上走得又長又遠的我來說,看到這段視頻時眼淚就那麼滑了下來。小島,馬上就是你出道的第十年了,我們一起等到了那個不把你當花瓶,而是真真正正認可你作為一個演員的存在的人。」
袁荔真在職粉的匯報中看到了這一條,后援會問要不要集中沖這一條,她拒絕了。這樣的言論顯然會得罪柯嶼之前合作過的導演,但不知出于什麼心情,袁荔真私下轉發給了柯嶼。
眨眼合作已近三年,袁荔真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真情實感了起來。
柯嶼給她簡單回了個「謝了」,袁荔真笑了笑,覺得真是他的風格。
春節檔的廝殺從十二月末就提前預演了,不僅有海外引進的好萊塢大片、法國家庭輕喜劇、印度熱血喜劇,也有國內的愛情喜劇、懸疑喜劇、黑色幽默喜劇——都是喜劇,或者最起碼披了個喜劇的皮。
從題材上來說,「偏門」沒有任何優勢。觀眾最愛說的一句話便是「生活已經那麼苦了,進電影院就想看點輕松無腦的」,也許這不算主流聲量,但不巧的是,電影票房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印證這個論調。一部愛情喜劇,無論多麼尷尬、多麼無邏輯、多麼浮夸,但基本盤就在那兒,注定就能保本——或者大爆。
喜劇、鬧劇、滑稽劇,成為了資本青睞的對象,錢都流向這樣的題材,熒幕上自然便如此被壟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偏門」選擇了提前點映。
只有對自己極度的自信,才會走提前點映這一步棋,畢竟要是質量不夠硬,口碑在還未正式上映前就會全面崩盤 ,從而引發排片率和上座率全線潰敗。
點映是跟主創路演同步進行的,全國千萬級人口的大城市都安排了路演,這大概是商陸人生中行程最忙的半個月,往往下午尚在某影院與影迷和媒體見面,對創作心路侃侃而談,晚上就已經在另一個千百公里外的酒店下榻入眠,等待著第二天一早新一輪的放映和訪談。
影視雜談類的KOL和影評人眾口一詞:
「最大驚喜不是導演,而是柯嶼,實在難以想象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一個一年前深陷心盲癥丑聞的人爆發出這樣驚人的表演」
「該說商陸太會調教了嗎?他完成了栗山五部電影都沒有完成的艱巨重任——讓一個花瓶成為一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