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散心。”
說是親自到關口接的人。在洶涌的出關人潮中,她望柯嶼的身后張望。
“他不在。”
葉瑾了然地笑了笑,“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正常。本來可以安排去更好的地方,不過事出倉促,剛好看你有十年美簽,可以直接入境。”
格魯吉亞。
不熟悉的地名。
“費心了。”
“小國家,游客也不多,很適合你散散心,把果兒一起帶上吧,我看這姑娘把你照顧得挺好的,費用公司報銷。”
“不用了。”
柯嶼不打算去散心,他沒有這麼脆弱——或者說如果他是如此脆弱的話,在過去三十年的人生中,他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葉瑾為他打開副駕駛的門:“坐前面吧,我們聊聊天,行嗎?”
柯嶼略笑了笑:“你是老板,我敢坐后面嗎?”
車門伴隨著葉瑾的一聲笑關上,她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座,“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也沒顧得上關注你的精神建設,現在看你狀態好像不錯。”
他們都刻意讓柯嶼不接觸外界輿論,將他的自尊小心翼翼地保護了起來。葉瑾很喜歡他這份成熟松弛的姿態,這是柯嶼氣質里最打動她的地方。就“脆弱感”而言,他和鐘屏都有,但鐘屏是很緊繃的,如同一尊立在高柜邊沿搖搖欲墜的瓷器,充滿著隨時要被打碎的緊張和陰鷙,柯嶼剛好相反。
“你跟商陸交往也是這樣?”
老板關心員工情感多半是要支教,柯嶼保守地說:“差不多。”
“跟商二少談戀愛感覺如何?”
“很好。”
葉瑾失笑:“不需要閑聊就睡會兒,我是怕你這幾天憋壞了。”
柯嶼惜字如金:“還可以。
”
“怎麼不問我現在什麼情況?”
“能有什麼情況。”柯嶼降下一線車窗,“有煙嗎?”
葉瑾示意他打開中控置物箱:“薄荷煙。”
柯嶼低頭點燃,果然一股薄荷味,還挺沖。女士煙煙管細,他夾著很慵懶,葉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柯嶼淡淡提醒:“看路。”
葉瑾笑著搖搖頭:“行,好,給我個機會向您匯報工作,可以嗎?”
“在聽。”
“你也知道,像這樣的事件,我們的公關手段其實很少,無非是降熱度和引導輿論,目前的負面主要是你浪費資源德不配位,業內雖然力挺你,不過就快演變成’我哥哥發燒一百度還堅持拍戲你們還要他怎麼樣’了,我們也不敢再發酵下去,跟幾位老師都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再公開談論這個,采訪時也盡量避開。”
柯嶼勾了勾唇。
這個道理他從一開始就明白,沒有成果時,一切有關努力的宣傳都會演變成賣慘。對于一個廢物來說,賣慘毫無意義,只能感動粉絲。
“十二月的女刊封面把你換下來了,物料和商務官宣都延后,這個階段少曝光多琢磨,不要再出什麼熱議話題。”
“知道了。”
葉瑾終于發現了他的不尋常。
是,柯嶼的淡然從容是不假,但今天的他,敷衍而心不在焉,仿佛只是人出了澳門,而把魂落在了身后。
“回寧市后找商陸麼?”她不動聲色地試探。
柯嶼沉默了一會兒,疲憊地把煙蒂捻滅,“不知道。”
·
三天的與世隔絕他不是在睡覺就是看電影,回了寧市也是一樣。手機回到手上了,他又是一個合格的社交動物了,但也提不起興致去翻看網上的輿論。
點進微博時,鬼使神差——或者說是早有預謀地點進了商陸的賬號。
他發得很少,像個無情的轉發機器,滿屏劃下都是柯嶼的什麼寫真、路透、雜志封面、電影截圖,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這是柯嶼鐵粉的追星小號。
柯嶼對著屏幕笑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什麼,讓五只貓都用溜圓兒的眼睛迷惑看他。
在往后晴空的一片澄明中,他恍惚略過的一個念頭。
不知道商陸現在在做什麼。
密碼他記得的,ylzd001。他切換后臺,輸入了「陸」的賬號密碼。上一條還是兩人在開機儀式上的合照,距今已有四個月,柯嶼的指尖游移,壓著砰砰的心跳打下一行字。
「很想你。」
商陸很少打開微博,柯嶼做了偷摸的壞事,心里卻安定極了。
第五天時,他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回了島上。島上氣候宜人,這個時候正是最舒服的時候。奶奶被阿華姐照料得很好,只是記憶力還是那樣。柯嶼開車載她去山坡上散步,巨大的風車恒定地劃開風,發出呼呼的破風聲。到了懸崖上的咖啡廳,小白問:“老板,商導沒一起來嗎?”
柯嶼怔一會兒才料想小白是從網上知道了商陸的身份。
“老板,我悄悄磕cp呢,你知道我花了畢生的修養才忍住爆料。”
“爆什麼料?”
“爆你帶他來喝過咖啡的料。”
說到這里的時候,小白看到她老板劃亮了手機,但屏幕干干凈凈的,并沒有新消息。柯嶼目光刻意停留會兒,仿佛自己只是為了看下時間。
“作為正主,你能給我發個糖嗎?”小白眨眼。
柯嶼想了想,用一種平靜如常的語氣說:“我特別喜歡他——這樣算嗎。
”
小白激動到難以自持:“算!四舍五入我今天過年了!”
在島上的日子更淡出個鳥,每天不是散步看風車就是陪養老院的老頭老太們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