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注意休息啊,”余長樂嘆一口氣,“你氣色很不好。”
聶錦華接茬:“老余,這就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現在這節骨眼,我們劇組哪個氣色能好?”
余長樂笑著賠罪:“我失言了。”
“我到現在都還在現場困著呢。”
“粉絲還沒散?”
“散了一部分,估計能熬到天黑。”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商陸自始至終沒有接腔,只是幾分鐘后,他凌亂的筆跡終究停了下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也隨即摘下。余長樂話止住,看到屏幕前的商陸閉上眼,揉按著眉心的手擋住了大半張面容。
他看上去,真的倦極了。聶錦華常在工作群里調侃,說到底是年輕人,他們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但商導就是精力無限的樣子,哪怕每天只睡一兩個小時,白天出現在片場也還是精神奕奕的樣子。說他不僅有無窮的精力,更有無窮的信念,似乎天底下并沒有能打擊到他、傷害到他、折辱到他的事情。
“柯老師怎麼樣?”聶錦華轉換話題。
“已經安頓好了。”商陸開口,聲音倦啞。
“網上鬧換主演,他沒看到吧?不然挺打擊的。”
“手機沒給他。”
聶錦華點點頭,“柯老師心盲癥真看不出來,我跟組這麼久,對他改觀很大,好像這個病也沒那麼影響他演戲嘛——”他尋摸著嘶了一聲,“我知道了,是你商導會帶演員,他才能在你這里一日千里。”
一貫強大的心臟因為這句話而毫無預兆地痛縮。
“是他自己的努力,”商陸衷心地說,“我對他的幫助微乎其微。”
“年輕人不用這麼謙虛,”余長樂旋開保溫杯,金屬摩擦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這麼細微的躁動也穿刺了商陸的鼓膜,讓他只有憑意志力才能維持運轉的大腦略過一陣嗡聲,“張狂點,恃才傲物嘛,你有這個資本。
”
商陸漫不經心地勾起了唇:“兩位老師休息好了的話,我們就開始下一輪。”
日落了。
天黑了。
星星也升起了。
只是這里是東方的拉斯維加斯,是地球上有名的不夜城,所有的娛樂場、酒店的燈火都徹夜不眠,掩蓋了晴朗夜空下微弱的星光。
沒有人會在這里抬起頭找星星的,形形色色的,都在名利的漩渦里浮沉。
最終確認的女演員有三名,將由余長樂去溝通試鏡檔期。
粉絲果然如聶錦華推測的那樣,在臨近深夜時散去,這時候劇組已經在宴會廳待了超過十小時,最終在保安的維護下返回下榻酒店。
那里也有聰明的人蹲守,以為能找到柯嶼或他的助理、導演的蹤跡。凼仔島幾大娛樂城的通道錯綜復雜,連廊、地下通道和地面通道繽繁交錯,出入口多達數十個,小道消息說小島在某某口出沒,人一窩蜂摸去,幾趟下來才算分流成功。
與線下的忙亂擁堵相比,網上熱鬧反倒退了,大約是沒有任何一名當事人出來回應,柯嶼、劇組、投資商都消聲徹底,沒了新的爆點,吃瓜群眾喧鬧了一天的心沉寂下去,只有部分人還在孜孜不倦地要求導演換主演。
第二天營銷號就出料了:
「柯嶼不換,蘇慧珍退出,據說是找了程橙救場。」
大規模脫粉的事情沒發生在柯嶼身上,倒發生在了商陸身上。
「你到底是被下了蠱還是昏了頭?值得嗎?」
不乏苦口婆心的:
「別告訴我你真的跟柯嶼是真愛,快醒醒吧,栗山被他蠱了五年好歹都是配角還能止損,你第一部片,第一個主角,真的要這樣自暴自棄?」
「柯嶼背后什麼資本在綁架你?別拿自己的天賦去給花瓶糟蹋。」
商陸無動于衷。
劇組工作不能停,停一天都是硬生生的砸錢,這個道理誰都懂。三天,三天不管事態如何,必須復工。這是聶錦華的心理底線。
然而商陸找到他,明確說了停了半個月,半個月后能否復工,屆時視情況而定。
“你開什麼玩笑?!”制片人的身份終于讓聶錦華坐不住。
“三月影視追加投資六千萬,錢應該已經到賬了。”
他回到云歸是孤身一人 ,行李一放就把自己關進了工作室。巨大的高清拼接屏一幀一幀流動著鏡頭,是未經剪輯的原片,連NG的廢片也在內。
明叔一天三次雷打不動送餐送咖啡進去,又在十五分鐘后去收拾清理。
這哪是伺候少爺,分明是管著牢犯。
商陸自始至終不說話,逐幀逐秒地過著片子,打剪輯點、做標簽,在平板上同步記錄表演觀察和分析。
明叔看過他拉片,他拉片效率極高,如同別人看書時的一目十行,而他過目不忘,提煉捕捉能力又極強,往往一針見血。
他是沒見過商陸這樣子拉片。
細致得如同是在做剪輯和后期。
“小島呢?”明叔有一天問。
“在調整狀態。”
“也在寧市?怎麼不請他來家里坐坐?”明叔試探地問。
商陸摘下眼鏡:“不請了。這一步我要他自己走。”
第106章
劇組突如其來的連續半個月的休息打亂了許多人的節奏,從澳門回海市的那天,葉瑾給了柯嶼一張去往格魯吉亞的機票,連同當時上交的護照也一起還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