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藥用完了,你人在劇組不得不嘗試我的幫助。”商陸抬手撥開他的額發,雙目深深地注視進柯嶼的眼中,“柯嶼,從一開始,就是我始終追逐著你,無視你的拒絕,假裝看不到你的冷淡和躲避,強迫你接受我的項目。我說‘你是天生的演員’,說‘士為知己者死’,說栗山不會調教,我會調教的時候,你心里在想什麼呢?”
柯嶼動了動唇,商陸的指腹輕輕貼住他的唇瓣,“聽我說完。”
“在島上,我說高山流水,你說‘善哉,吾心與子心同’,”他頓了頓,呼吸因為被刻意控制著,而如同瀕臨窒息般舒出漫長、單薄的一線,“我當真了,只是沒想到那是你的場面話。”
“——現在我知道了。”
指腹緩緩地描摹他的眉眼,在柯嶼反應過來前倏然落下。在柯嶼空落落的眼神中,商陸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應該一廂情愿地為難你。”
他拎著藥的手遞出:“藥還給你,不要再吃了,是你跟我說的,再溫和的藥都有成癮性。”
柯嶼遲遲不接,倔強地不接,好像這樣商陸就能站得更久些。
但是商陸只是把藥順手放在端景柜上,“時間差不多了,我約了視頻會,需要做一些準備。”他點點頭致意,紳士極了,“恕我失陪。”
“——你要換主角嗎?”
柯嶼堵住他的去路,突兀地問。
商陸溫和地說:“不換。”
“為什麼?”
“這個問題你剛才問過了。”
柯嶼固執地說:“你沒有回答。”
商陸的臉上浮現些微自嘲:“我其實回答過了。”
柯嶼用力地回想。
他問了這個問題,商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這個藥。
正常人都會以為這個藥是用于抗抑郁。
他問他是不是把這個藥當飯吃,是他以為柯嶼逃避重度抑郁避重就輕。
他想要逼出的,是柯嶼正視自己的真實。
他想表達的,是你即使重度抑郁也要陪我一起完成這部電影,這就是我不換你的理由。
“高山流水,伯牙與子期同,你既然信我,那麼心盲癥也好、抑郁癥也好,我都不會放棄你。”商陸頓了頓,“這就是我原本的答案。”
“別改。”柯嶼拉住他的手,仰首目光凌亂地想要望進商陸灰暗的眸中,“不要改答案,我想要這個答案,我就要這個答案,”
“不要再吃藥了,”商陸撫了撫他的眼底,柯嶼一閉眼,眼淚不受控制地劃下,濡濕了他的指腹,“我寧愿你當一個平庸的演員,也好過靠吃藥來滿足我對你的期待。”
如同一根刺輕柔地戳刺過了一朵玫瑰柔軟飽滿的花心,那一聲破碎的聲音近似于無,但柯嶼聽到了。他臉色慘淡,過了許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什麼意思呢。”
他驀然明白了。
是對他從此以后不抱任何期待的意思。
“那你……”一句話無法完整問出口,柯嶼要喘著氣緩一緩,才能說出下半句:“你要跟我分手嗎。”
商陸垂眸注視著他。柯嶼的眼淚停得很快,他不流了,黑色的眼眸因為哭過而更加澄澈、天真、毫無保留,將里面藏不好的膽怯一點一點暴露出來。
“不會。”商陸啞聲說,“電影是電影,你是你,我可以找別的主演。”
柯嶼喃喃重復了一遍:“電影是電影,你是你……”
他的嘴角仿若若無其事般翹起,“你說得對,我知道了,我還可以喜歡你,你也還會喜歡我,我還是你的男朋友,只是不拍你的戲,不當你的主演了,這沒什麼,比我合適的演員很多,你一定能找到更默契的,這沒什麼,我還可以來探你的班……”
探你的班,看到你跟你命中注定的另一位演員彼此默契地講戲、試戲,看你的鏡頭捕捉住他的專業和美,看你對別人介紹說,這就是你心中的主角……
他第一次慶幸起自己的心盲癥,讓他躲過了這些切實的、如同演在眼前的畫面。
畢竟,只是想想這麼幾行字,他就已經心痛難遏。
商陸點點頭:“我以后都不會逼你。”
柯嶼夢囈般地重復:“你以后都不會逼我。”
“你也不用再為了怕我失望而吃藥。”
“我也不用為了怕讓你失望而吃藥。”
柯嶼笑了起來。空調可能壞了,不然他不會渾身都躁動焦灼得冒汗,臉卻一如既往地蒼白平靜。
視線瞥過腕表,商陸提醒:“我該去開會了。”
柯嶼終于退讓開,如夢初醒地,甚至帶點拘束:“對不起。”
商陸總是游刃有余云淡風輕的模樣,但脊背比尋常更為筆挺,幾乎到了僵硬的程度。
他說:“你沒有對不起我。”
線上會議一開就是數個小時,以他、余長樂和聶錦華三人為代表的選舉團隊緊急過濾了目前市場上有檔期而又合適的女演員,逐個分析表演風格、氣質和技術的細膩度,吸引了蘇慧珍的前車之鑒,話題度高而擅長炒作的女星在一開始就被排除出列。
緊鑼密鼓之中,還是聶錦華做主休息十五分鐘。
商陸做著批注的電容筆未停,頭也沒抬,只“嗯”了一聲以作應允。余長樂觀察細致,覺得他英俊之中難掩病容,“導演是不是太累了?”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