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接聽時,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氣。
“喂。”商陸接得很快,但氣息明顯焦躁。
“是我,我剛才看新聞……”
商陸打斷他,“我現在很忙,小枝,不是要緊事的話我之后再回你電話。”
“我很快!——很快。我剛才給媽媽通過了電話,她……”
商陸在監控中心看著整個綺麗酒店的攝像記錄,略微分神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她的事以后再聊。”
裴枝和鼓起勇氣,語速飛快地說:“她不是故意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她?”
商陸好長一陣子不說話,呼吸急促,似乎是在快速跑動中。裴枝和聽著他的呼吸,閉上眼時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他的香味。商陸冰冷的話語擊碎了他的幻夢,“進電梯了。管好你媽媽。”
“——對不起!我代她向柯嶼道歉!”
商陸掛了,不知道是沒聽到這句話,抑或是聽到了但不想理會。裴枝和攥著手機靜靜地站了會兒。指揮使經過,“枝和。”
裴枝和轉過身,抬手很快地擦了下臉頰,“馬上。”
·
安保總監陪著跑動,后面一長串拉拉雜雜什麼客戶經理公關客房經理,商陸瘋狂按電梯下行鍵,十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盯著數字,二十三、二十、十七……不動了。
電話又響,這次是商明羨。
“你搞什麼?!”又是命令安保總監調監控錄像,又是讓前臺違規操作查開房入住記錄,所有安保分守宴會廳出入口,外圍被聞風而來的記者和不明圍觀群眾圍了個水泄不通——
神經病!連綺邐都上熱搜了!
商陸神經質地按著下行鍵,抬頭看數字的頻率讓安保總監疑心他耐心只有半秒長。
“我找柯嶼。”商陸對著電話說。
“找到了嗎?”商明羨聽助理匯報了情況,“被經紀公司帶走了?”
“嗯。”電梯終于到了,商陸一個箭步閃身入內,制止了想要尾隨而上的眾人,“不說了。”
盛果兒的手機在過去半個小時里就沒停止過震動。柯嶼沒讓她開免打擾,她就也不敢開,每每看著震動而來的名字吃不準接不接。柯嶼往往瞥一眼,應隱、唐琢和栗山的接了。
應隱在電話里大罵蘇慧珍賤人,說要來片場找她干架,被柯嶼好心提醒對方已經殺青離組,現在應該正在別墅里看好戲。
唐琢唉聲嘆氣,翻來覆去就是“這、這”,“你說這……”和“哎呀!”,柯嶼聽不下去,主動說:“我沒事。”
唐琢應該是為自己嚴厲地罵過他而愧疚的,“你應該早跟我說。”
“說了,你還會讓我演飛仔嗎?”
在他短暫的語塞中,柯嶼夾著煙笑了笑,“是我騙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隱瞞。”
栗山的電話最遲來。他現在在新疆帕米爾高原那邊取景,這部電影的工程比他想象中更浩瀚,演員的培訓結束,進組卻遙遙無期。高反讓他講話都喘。
“我看了新聞了,”栗山叉著腰,抬頭瞇眼仰望遠處的雪山,“是真的嗎?”
“是真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讓別人知道?”
故事太長,柯嶼無從辯白,只說:“是我疏忽了。”
栗山靜了靜,“商陸知道嗎?”
“不知道。”
“都不知道,你怎麼選了他?”
柯嶼彎起唇角,外界喧鬧狂歡,他卻跟栗山在安靜中閑聊,“剛開始在城中村采風認識時,剛好「山」上映,他約我一起,看完后,我問他,那個阿殺演得怎麼樣。
”
“他怎麼說?”
“他說角色很好,是我浪費了。”
栗山不置可否地哼一聲,“大言不慚!”
“我問他,是演得很差嗎?他說,這個演員的問題很難捕捉,一定要說的話,是欠缺想象。”
栗山靜了下來,帕米爾高原的風從聽筒里呼嘯而過。
“老師,這麼多年,只有他這麼說過。他早就看透了我的本質,但還是想幫我,認為我是個天才。我覺得我很懦弱,真話不敢說,僥幸的心理也克服不了,以為自己能扮演好他以為的那個天才。”
栗山笑了一聲,“是不是還有一句話沒講?”
柯嶼的垂下首來,掌根抵著額角,灼熱的眼眶緊閉上,他終于說了后半句——
“……我也相信他真的能救得了我。”
鷹在晴空下唳鳴,低矮地從草原上盤旋而過,栗山掛斷電話。他的微博一年才更一兩次,今天破例了:
「小島跟我合作五年,從他站在我鏡頭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深信他是個好演員。他的進步看得見。」
這是事件發生一個小時以來,第一個對此公開發表意見的業內人士,還是兩岸三地電影界執牛耳者,很快沖上了熱搜,也被柯嶼粉絲送上了熱門榜。
有人開了口,葉瑾松了口氣。她正在公關以前的合作對象,但大多都在躊躇觀望。栗山金口一開,柯嶼合作過的導演、演員一個接一個地站了出來:
「小島的演技或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他的劇本是我見過的唯一一本因為貼標簽做批注太多而厚了兩倍的。」
「@柯嶼死倔。NG的時候為什麼不說?有慘你不賣,沒見過比你傻的」
「拍『將死』時小島是五番,戲份很短,都排在末尾才拍,他一整天都在片場,栗老師問他在干什麼,他說在上課。」
唐琢po上了柯嶼寫的飛仔人物小傳,「我在片場罵過小島無數次,也為成片里的飛仔動容過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