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懶洋洋就要解扣子。
叮當響一聲,他咬著煙又把襯衫掖回去,率自笑了起來:“喂,你看你同行都在笑我,別玩我啦。”把濡濕的煙尾反手夾給她,挑眉,又推搡一下,“抽啊,賞你你不要?索嗨。”
雖然罵人“索嗨”,但語氣慵懶并無惡意,神情中始終有一層漫不經心的戲謔,仿佛只是順手逗她。
他心思的確不在這里,如果站街女夠敏銳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目光并不放松,始終在緊鑼密鼓地四處掃視,像臺精密的掃描儀一樣掃著新葡京外斑馬線上穿梭不停的行人。
果然,他的眼神一動眉頭一展,“走了,”
煙倉促地扔到腳邊踩了兩下,走的時候順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哥哥祝你恭喜發財仙樂無邊,錢包比屁股肥咯。”
一段即興有粵語有國語,切換得流利,演完的那一秒柯嶼迅速抽離,但也沒有再進入葉森的角色中,那種江湖氣從他臉上退去,再看他臉時,竟會覺得他是那麼的干凈純粹。
上百個平方的階梯會議室居然靜得落針可聞。
余長樂清了清嗓子,看向商陸:“商導怎麼看?”
波瀾不驚的冷漠,敏銳警惕的江湖氣,散漫從容的姿態。
影視選角,演技第二位,貼角色才是第一位。
試鏡的要義,就是找到最正確的那個人來講述故事。
安靜的室內響起了掌聲,商陸邊鼓著掌邊站起身,如同許多日子前,他和他在寧市城中村開著小花的陽臺上,如同許多日子前,他和他在玉龍雪山砌著石頭屋的山村里,他注視著柯嶼,旁若無人地鼓掌,“柯老師,謝謝你選擇我的電影。
”
第82章
柯嶼直到出門時腦袋都還是懵的。
商陸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柯老師,「偏門」歡迎你的加入。”
雖然早知道商陸心意篤定,但他一直擔心自己臨場掉鏈子,呈現一場糟糕至極毫無說服力的表演,讓他連想偏心都無從下手。
余長樂的題是即興,他單純靠著自己對葉森這個人物單方面的理解去做了設計。他的心盲缺陷支撐不了有太多層次的想象,因而討巧地把重心放在了臺詞上。在座的都是老江湖,他的小聰明一眼就會被識破。
從走廊里經過時,身后的驚異聲壓得很低卻依然此起彼伏。
“怎麼這麼快?”
“才十五分鐘不到!”
“能不能行看一眼就知道了,演技勸退吧。”
柯嶼不為所動,口罩下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只一顆心止不住地顫栗,一股后知后覺的、仿如劫后余生般的情緒一波接一波如浪潮般上涌。商陸還在繼續,他沒有人可以分享這股心情,好像當年走出高考考場,他也無法對任何人描述他放棄立體幾何所有大題時淡漠冷靜的絕望。
他回到專屬休息室外,盛果兒等在門口,一張嘴,想問的話都忘了,只愣愣地看著他露在口罩外的雙眼,是那麼的迷茫,好像沉浸在某種巨大的情緒中,一時間忘記了與現實的通道。
“哥?哥?”盛果兒輕輕拉他的胳膊。
柯嶼眼神動了一動,背后傳來一聲沉穩熟悉的“柯老師”,帶著些微喘息聲,應該是快步走動所致。他身體一怔,下意識轉身看去,見商陸從階梯會議室追了出來。
商陸握住他的小臂,嫻熟地露出一個很商務的淡笑,“請借一步,還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繼而推開休息室的門,將人領至室內。
門咔噠落扣,倒沒反鎖。盛果兒守在門外,跟米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怎麼——”話沒問完便被緊緊地拉入了懷抱。柯嶼驀然睜大眼睛,剛才還懵懂如墜夢里的眼神漸漸回神。
“恭喜你。”商陸貼著他,又不住地偏過臉去親吻他。
身體里因為激動而泛起的冰冷,因為這個擁抱的緣故漸漸回溫。柯嶼枕著他的肩膀:“你追出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想第一時間陪你慶祝,想霸占你現在的心情。”商陸扣著他的后腦,坦然自己的幼稚:“如果你首先跟別人分享,我會嫉妒。”
柯嶼不再說話,閉上眼時,眼眶忽而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濕意。
商陸對他正所經歷的巨大潮汐一無所覺,雙眸溫柔地鎖住他,“晚上要不要慶祝一下?我會提早結束,讓果兒先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我定了餐廳。”
柯嶼沒想到商陸安排到了這個地步。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每天要看上百條試鏡片段,劇組籌備也在同步進行,雖說有專業的制作公司,但他每一個演職人員——上至造型攝指美指,下至妝發統籌助理,都逐一審核履歷,回了酒店,還要跟米婭溝通三月影視的業務推進,要不是柯嶼在身邊他能睡著,估計早就累倒下了。
他忙到這種程度,對柯嶼的試鏡準備進度卻并不多問,不問他準備得如何,有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擔憂。
柯嶼以為他是沒空關心自己,可是從網上輿論的觀察、到安排他遞交試鏡的時機把握,乃至拿下角色后的慶祝,卻都已經不動聲色地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