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落在頸側,火熄了,被掌心攥熱的藍色打火機無力地落在角落,而他的掌心被揉皺了的床單填滿。
商陸專注地吻著,從鎖骨重新找到他的唇,再度吮了上去。滾燙的液體溢滿舌尖,他一頓,指腹在柯嶼臉頰上觸過,“柯老師?”
“別開燈。”柯嶼拉住他想去找開關的手,“就這樣。是我表現不好。”
“怎麼會是表現不好?”商陸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一下一下替他抹去眼淚,“又不是考試,你在想什麼?”
“只是怕你失望。”柯嶼圈住他的脖頸,真假摻半地解釋。商陸順勢擁住他,把他擁坐進懷里,聽他說:“你越對我喜歡,對我擁有期望,我就越怕辜負你。”
“討好型人格?”
“有一點。”
“平時看不出來。”
清冷的,又慵懶,分明是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從容,把喜歡捧給他,他也只會輕掀眼簾,說一句“知道了”。
“要是被看出來,豈不是誰都能使喚我了?”柯嶼開玩笑,商陸也跟著笑:“每個人都說,柯嶼,你真好,你不會讓我失望吧?借我十萬塊。”
“不借,滾。”柯嶼枕著他的肩膀。
商陸失笑,親他的耳廓軟骨,“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躲了我這麼久?”
“也沒有多久。”
“從麗江到現在,快一個月。”
柯嶼心里默默計算,反應過來:“你從麗江就……”
“不算,是從大理的那天。”
“跟別人看星星的那天?”
“嗯。”
柯嶼沉默著:“我以為在片場那幾天你就想通了。”
“在片場工作的時候沒想這些。”商陸認真回憶:“其實很感激你當時讓我保持距離。我是越冷靜就越能篤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如果在麗江放任那種感情升溫過界,最后也只會在我自我懷疑和自省中什麼也不剩。
我去大理的那天晚上,那個姑娘——叫王希然,給我跳孔雀舞,說實話,我很心動。”
柯嶼心里一緊。
“如果不是因為遇見過你,我可能會把那種心動誤認為喜歡。但是因為你,我知道那只是幻覺,是對她舞蹈的喜歡,而不是對她。做藝術工作的,很經常把對繆斯、美、藝術本身的喜歡欣賞,投射、或者說轉移到人身上。不能說這是種徹底的假象,因為有的藝術家可以和他的繆斯走一輩子,但更多的是到一半,隨著藝術風格的轉變,或者藝術理念的沖突,這種美麗的幻覺破碎了,連同對人本身、對愛情也索然無味起來。”
“聽著也可以用在你和我身上。”柯嶼抬杠。
或者也不是抬扛,他真的是這麼想的。
商陸沒有急著辯解,只是說:“那天晚上的大理郊外真的很冷,我穿著羽絨服,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難熬,唯一覺得快樂的時刻,是你主動給我發微信。”
“我只是問你到寧市了嗎。”
“嗯,我記得。”商陸吻了吻他的額頭,“上次去我家里沒帶你參觀完,我有一間畫室,里面掛著幾幅我很喜歡的畫。情緒太激烈的時候,我就會把自己關在里面,強迫自己去臨摹冥想,讓自己冷靜下來。那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息,我高興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在想,幸好我不是在寧市,否則我就必須強迫自己走進那間畫室,打斷自己的快樂和瘋狂的心跳。我不想那樣,我只想把這個快樂的時刻保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柯嶼仿佛回到了那個喝醉酒泡澡的晚上,滾燙的洗澡水不斷地上涌,沒過他的身體,沒過他的下巴嘴唇和臉頰,他整個人都被浸泡得發燙。
早知道那天晚上的彷徨、失落和乍悲乍喜都不是他一個人,他就不會醉得那麼快。
思緒又跑回了去他家做客的那個漫長的午后。難怪他覺得那天的商陸咄咄逼人地讓他喘不過氣,每一言每一語都旖旎曖昧又鋒利直白,原來……他從那時候就已經有了決心。
“到你了。”
“到我什麼?”
“從我家離開的那一星期,你為什麼又消失了?”
柯嶼早就料想到了商陸會有這一問,只是早就打好腹稿的謊話此刻卻難以啟齒,他盡量輕描淡寫地說:“奶奶生病了,我一直在醫院陪他。”
“這麼忙,連我給你的信息都不回?”
“沒心情看,都交給助理了。”
商陸對他的特立獨行毫無辦法,想了想,問:“如果那天我沒出現在片場呢?”
如果沒出現在片場……那就算了。就像當初男老師來探望他的那天,剛好就能撞見梅忠良猥褻他。這一切都是命定寫好的,代表著他和某一個人的緣分就是到此為止。他會接受。
如果不接受的話……也就像他那天追著男老師踏上計程車的腳步一樣,哭著喊著叫他爸爸,最終也不過是他蹲下身來,溫和但陰冷地告訴說,我不是你的爸爸,我家里還有小孩,我不能讓你的晦氣帶給她。他那時候就知道,如果要強行去追一段走到盡頭的緣分,是徒勞——而且不體面的。
“沒出現在片場的話,就給你打電話。”柯嶼彎起唇,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單人床硬是擠了兩個成年男性,商陸不得不側身把他始終擁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