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嶼略過這個話題,諷刺道:“你關我一輩子也行。”
湯野終究是讓了步。
他不喜歡坐車,暈車的毛病到現在還有殘留,車一坐得久了就開始泛惡心,五百多公里的高速能要了他的命,因而湯野只好準了他自己坐飛機回汕市。盛果兒跟著,但一落了地就被柯嶼放了假。汕市美食天下聞名,盛果兒幾年間吃了個遍,饞是饞,但還是最想去島上看風車。柯嶼拒絕得不容置喙,只漫不經心一句“臺風要來了”打發了她。
臺風的確要來了。
冬天的臺風不常見,在過去二十年間,也不過只兩次登陸,這次是第三次。天氣預報提前一周就發送預警,柯嶼的航班晚點四小時才起飛。盛果兒與他一起坐頭等艙,短暫的休整后再看向舷窗,黑夜中電閃雷鳴,雨絲平行著滑過窗戶,腳下城市燈火浩瀚,是被暴雨也澆不滅的輝煌。
盛果兒拉下遮光罩,阻隔了讓她心驚肉跳的閃電。扭過頭去,柯嶼仍在閉目休息,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黑色漁夫帽帽檐壓得極地,一副口罩不敢摘,只勾到了鼻尖之下。這樣看的話,乖得要死,乖得像個年紀小小的男生。盛果兒心里柔軟泛濫,冷不丁柯嶼睜開眼眸,“果兒,臺風天,害怕嗎。”
盛果兒趕緊收回視線,尷尬地沒話找話:“剛才登機前收到了明天航班變更的消息,會不會回不去?”
柯嶼復又合上眼眸,聞言勾起唇:“那就不回去了。”
“啊?那湯總……”
“快死了。”
盛果兒:“……”
“我要跟他解約,你愿意跟著我,還是繼續留在辰野?”
“這還用!——”扭頭看了看周圍睡覺的旅客,壓低聲音攥緊了柯嶼的胳膊:“還用問嗎?!當然是跟你。”
柯嶼笑了一聲:“好,真乖,過完年給你介紹男朋友。”
盛果兒美且憂愁:“我一米七二呢,男朋友不得一米九才能配我?我看商陸就不錯,可是他又太帥了。”
柯嶼保持著雙臂環胸的姿勢,頭枕著頸枕閉目,語氣跟表情一樣淡漠冷靜:“忘了他。”
盛果兒演上了:“玉龍雪山初相遇,一見商陸誤終身。”
也許是這句話改得太好笑,盛果兒看到她老板莫名便翹起了唇角。
“也不知道商陸這樣的會喜歡哪種女生。”她談興上來,見柯嶼也不抗拒聊天的樣子,就絮絮叨叨掰起了手指,“跟他一樣又潮又酷的?比較颯的那種……或者溫柔的?還是大家閨秀端莊有氣質的大小姐類型?”
“也許他喜歡男的。”
盛果兒瞳孔地震,半晌:“……天吶給我們異性戀留點帥哥吧!”
“我隨便說的。”
“哦……”盛果兒心有余悸,“他看著還挺直的。”
柯嶼開始逗她:“這樣吧,我跟商陸你選一個。”
盛果兒:“……還有這等好事?”
“給你一個做夢的機會。”
“失敗的成年人才做選擇題,我都要!”盛果兒開始安排:“一三五陪你,二四六陪他。”
“星期天呢?”
“星期天你倆自己陪?”
見柯嶼不答話,盛果兒安靜了一會兒,以驚人的敏銳度小心翼翼問:“哥……你是不是緊張啊?”
一直閉目養神的人在聽了這句話后破天荒睜開了眼睛,繼而毫無情緒地轉向她:“星期天我陪他我有什麼緊張的?”
盛果兒:“……”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個意思嗎?
柯嶼轉回臉,面無表情道:“換話題前通知一聲。”
盛果舉手:“那……報告,我要換話題。”
“講。”
“哥,我的意思是、”盛果兒斟酌了下措辭:“以前你坐飛機從來不聊天的,扣上安全帶秒睡。”
不管機艙是寬敞狹窄氛圍是安靜還是嘈雜,柯嶼都雷打不動的帽子一扣口罩一拉,只留兩個鼻孔出氣。飛行時間多久他就能睡多久,連椅背都懶得調節的那種淡定安然。盛果兒隨行這麼多次,這是柯嶼第一次起飛后這麼久還沒睡著——多久呢,眼看著都要進入下降階段了!
柯嶼不承認:“咖啡喝多了。”
盛果兒善解人意地說:“沒關系,我懂,坐飛機打雷我也慌。”
空姐進行下降前最后一次客艙安全檢查。遮光罩拉開,城市匍匐在暴雨之下。一波三折,機長通知目前正在流量管制,暫時無法降落。在不安和焦慮的嗡嗡聲中,飛機繼續盤旋,柯嶼雙臂緊緊環著胸,表面看上去有多高冷,喉結的吞咽就暴露了他有多麼緊張。
湯野食言,在今天才把手機還給他。未讀信息塞滿了微信,他像提把長槍一腔孤勇,只想找到商陸的對話框。
他的確沒少給他發信息,雖然措辭克制,但仍能讀得到他的關心。他以為商陸收不到回信就會給他發郵件,所以才給盛果兒暗示,卻沒想到商陸是比他更有行動力的行動派,直接買了最新行程,跑到片場堵人來了。
贖回了通訊自由,指尖停留在鍵盤上,卻遲遲打不下第一個字。
他已經暗示過了,給了紙條。如果商陸來了……那就在島上見。
如果他沒來……不管是沒讀懂信息,還是不巧沒空,還是心里生疑選擇不過來,或者只是航班因為臺風停航……那都算了。
三天過去了,他一個字都沒給商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