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扯上一點關聯,那就是這幢房子里的暖黃燈光、木質調的擴香味道,還有客廳那張柔軟的、幾乎能讓小小的他整個陷進去的大沙發。
“回家了啊……”他坐在沙發上,學著小時候的樣子往后仰,沒骨頭似的陷進絨質布料里,視線落在電視柜前的幾張合照上,才終于有了一點兒感慨的實感,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嘀咕一句,眼眶無端有些酸。
說不清是因為回家,還是單純地回到一段溫暖記憶的起點。
幾分鐘后秦殊端著兩杯水回來,就看到某個陷在沙發里的小朋友朝他張開胳膊,沒頭沒尾地向他討抱。
他放下水,順著對方的意思彎下腰去,就被裹著白色毛衣的小孩子填了滿懷——帶著某種柔軟的甜香,像花又像成熟的水果,盛夏末尾陽光充盈的味道,和這個季節格格不入,更像是夢。
“哥哥……”夢里的人貼在他耳邊,沒頭沒尾地輕聲說,“我現在好幸福。”
因為父母認可,因為回到舊居,因為觸及了某段遙遠又溫暖的過往,或是單純地因為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邊——他飄浮太久,見過很多絢爛如云的幸福情緒,卻像第一次真的將這些幸福擁進懷里,看清塵埃落定后的未來。
溫熱的,有些燙,燙得他眼眶泛酸。
他把臉埋進青年肩窩里,漫無目的地想,原來人在極度滿足的時候,真的會想落淚。
生日本身沒什麼計劃,兩個人窩在沙發上膩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把其他問題放在一邊,先解決沒著落的晚飯。
冰箱里只有幾罐啤酒,除此之外連半根蔥都找不到。
林蕪捏著易拉罐端詳了一會兒,發出一聲豁然大悟的驚呼,把在一旁確認調味品生產日期的秦殊嚇了一跳:“怎麼了?”
“原來這就是酒啊,”林蕪敲了敲易拉罐上潦草的圖案,狐貍似的瞇起眼看著他,“小時候我問你是不是,你還騙我說這是藥,苦的,小孩子不能碰……”
“是嗎。”秦殊很擅長對付他這些不怎麼認真的控訴,拿過他手里的易拉罐放回冰箱,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神色自若地轉移話題,“調味料倒是都還能用,也有廚具,先去超市買些食材吧——或者你想去外面吃?”
“不要,難得回家一趟,”林蕪搖搖頭,跟著他往外走,注意力果然被晚飯牽走,“嗯,我還想試試自己動手做蛋糕來著……”
他們其實很少一起逛超市。
小時候倒是被照顧他們的阿姨帶著來過兩趟,后來再長大些開始上學,便很少再有這個時間——再后來先后出國讀書,去過家具市場購置必要的生活用品,也去過二手市集淘些亂七八糟的本地特產,唯獨沒有像這樣普普通通地逛過超市。
這種感覺很特別,兩個人推著購物車一前一后地走,一邊商量一邊往車里放東西,從散裝稱量的青菜到三倍辣的怪味薯片,還有做一個蛋糕需要用到的繁瑣原料——像各色的具象化的的煙火氣,一點一點填滿購物車,或是別的什麼地方。
“怎麼像結婚十幾年的老夫老妻……”林蕪把一盒雞蛋放在推車角落,品了品這一車東西和他們剛才的對話,鬼使神差地嘀咕。
然而事實是他們確實認識了十幾年,如果從情竇初開那天算起,追溯至今也勉強符合這個名頭——他對上秦殊的目光,從那雙眼睛里讀出一點兒“確實如此”的意思,就心情復雜地挑了挑眉,又往購物車里扔了兩個西紅柿。
然后像要證明他們現在才剛進入熱戀期、遠不到七年之癢喪失新鮮感的時候似的,抓著秦殊的胳膊將他連人帶車一起拖進貨架角落里,撐著車緣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
“老夫老妻就算了,”他眨了眨眼,笑得像只晃尾巴的小狐貍,一邊扶起被剛才那一番動蕩弄倒的盒裝牛奶,一邊看著秦殊輕聲道,“早戀偷情的劇本我還能接受。”
秦殊一時失語,過了幾秒才忍不住笑出來,無奈似的揉了揉他的頭發:“誰會把偷情地點選在超市里……”
“那可不一定,正因為是偷情,沒機會體驗正常的同居生活,才要盡可能地模仿,來這種地方自欺欺人,”東西買得七七八八,林蕪一邊跟著他往收銀區的方向走,一邊煞有介事地跟他分析——分析到一半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又折回去拿了兩包火鍋底料,迎著他疑問的視線解釋道,“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這車東西適合來下火鍋,那晚上就吃火鍋好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林蕪確實是個天才。
拋開那些三天一換的興趣不談,至少他第一次動手做蛋糕——起初還是照著教程一步步往下做,到后來逐漸開始憑感覺自由發揮——也絲毫沒翻車。
就是少做了一層蛋糕坯,讓整個蛋糕看起來有些扁,更像盛滿了糖霜草莓的水果派。
“22歲,”他把最后一根蠟燭點上,舉起一罐啤酒越過閃爍燭光去跟壽星干杯,“祝小蘇哥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