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林蕪,一向沒那麼在意別人的目光,確定沒給其他人造成什麼困擾之后就想開了,轉念思考起“秦殊會不會吃醋”這個讓他既忐忑又有些期待的命題來,就試探著發了個表情包表示自己醒了,起身打算下床。
——把前一晚發生在兩人之間的矛盾與轉折忘得一干二凈,甚至沒有分神去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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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林蕪坐在校會辦公室的角落,就著一盒甜牛奶吃路上順手買的面包,一邊檢查剛才接收到的視頻素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宿醉反應還沒完全消退,喉嚨澀得厲害,吃吐司都險些被噎著。
但他的副部長昨晚沒去聚餐,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依然視他為一眾新手干事里唯一有基礎的可造之才,打算趁著這次辦十佳的機會把新宣的一條龍工作都教給他,顯然已經把他當成未來接班人培養。
他倒是沒什麼意見,就當是把秦殊走過的路再走一遍,也樂在其中,只是頭疼得厲害,看著屏幕上未經處理的舞臺打光有些眼暈。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林蕪放下手里只咬了兩口的吐司,打算趁人還沒來先閉目養神一會兒,免得等會兒影響工作。
然而還沒等他找到合適的姿勢,不遠處就傳來門把被擰動的響聲,隨后是兩下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他沒鎖門,也不知道門外的人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敲兩下,像是怕打擾他。
“門沒鎖……”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隔了扇門大概聽不見。
林蕪有些無奈地歪了歪腦袋,不知第幾次暗自后悔昨晚灌醉自己的沖動行為,一邊起身去給人開門。
然而出乎意料地,開門看見的人不是他的副部長,而是秦殊——看清對方的那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剛才聽見的兩下敲門聲不是多此一舉,而是出于某種體貼的考量。
“哥?你怎麼來了……”他走路還有些打晃,原本是撐著門的,看見來的人是秦殊又本能地松了口氣,重心逐漸往對方身上偏移,也不知道是要讓人進來還是把人堵在門口。
秦殊“嗯”了一聲,看過他更無力支撐的模樣,對這幅情景也見怪不怪,不動聲色地伸手環著他往里走,語氣也如常:“來教你剪視頻。”
林蕪一愣,余光瞥見他手里的外賣袋,將信將疑:“不是仔仔學長叫我來的嗎?”——他的副部長常年戴一副圓框眼鏡,當干事的時候被人起了“眼鏡仔”的綽號,久而久之就演變成這麼個有點兒可愛的昵稱。
“他有事來不了了……怎麼,更想讓別人教?”秦殊把他帶回沙發安置下來,語氣平淡地逗他,“我也算你的直系。”
想也知道沒那麼簡單,不知是遂了誰的愿——林蕪對上他的視線,還是沒忍住彎起嘴角,露出個清醒時候才有的、帶著些許暗示意味的笑:“好啊……那你要認真教我。”
秦殊看著他眼底晃動的笑意,又想起昨晚他喝醉時候的情景,偶爾熄滅又亮起的樓道燈,燈下兩人交纏的影子與對方眼底黏軟流淌的情緒,不是笑,更像是與之相反的東西。
幸好,酒醒之后的林蕪還會這樣對他笑……秦殊垂下視線,不確定對方是否記得昨晚的事,卻還是暗自松了口氣,在心底里默默地想。
第83章 蝴蝶
秦殊當然不是來教他怎麼剪視頻的。
他對林蕪的溺愛和偏袒遠甚于所謂的“直系前輩的責任心”,從收到林蕪說自己宿醉之后有點兒難受的消息開始就沒打算再讓他工作——很不符合他一貫效率至上的工作狂作風,但對象是林蕪,什麼原則都要靠邊站。
于是不出意料地,十分鐘后坐在電腦面前的人變成了他,而林蕪那半邊的桌子上放了一碗粥,還有一盒還有些燙的奶黃包。
“路過食堂的時候想你沒提吃飯的事,大概也沒怎麼上心,就打包帶過來了,”秦殊看了一眼被他放到桌角的速食面包,倒是沒說什麼,一邊將視頻素材導進編輯軟件,一邊溫聲叮囑道,“慢慢吃,小心燙——下次別喝那麼多了,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林蕪“嗯”了一聲,自知理虧,聲音也有些悶——他其實已經記不太清自己昨晚為什麼會喝那麼多,一時而起的情緒被酒精稀釋帶走,剩下的也只有宿醉反應和淡淡的后悔。
是個晴天,深秋澄明的陽光從窗紗后透進來,落在少年低垂的眼睫間,描下幾筆淺淡的金,又被升騰的熱氣攪得朦朧。
秦殊望著他低頭喝粥的側臉,看見他心不在焉地吹了幾口,把滿勺的熱粥送到嘴邊,低頭嘗了嘗又被燙著,貓似的吐出一點兒舌尖輕輕抽氣,就忍不住彎起嘴角,任由清淡的陽光順著笑意落進眼底。
他想起以前尚且身處象牙塔的某個時期,情愛對他而言陌生又詭秘,是比所有晦澀難題更令人無法理解的命題,沒有經驗也沒有現實參考,他只能借助這樣那樣的書籍和資料去嘗試解題——那時候他在某本書上讀到過,說塔加拉民族的語言里有個詞叫“kilig”,用來形容很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胃里仿佛有千萬只蝴蝶翩翩起舞,一張嘴就要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