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抬手比了個一厘米左右的厚度,笑意溫暖,聽不出喜怒,仿佛那時會因為要轉送的紙條太多而吃醋、難得和秦殊鬧脾氣的小孩子已經長大了。
秦殊點點頭,想起這段早已淡忘的記憶來——那時他上高一,臨近期末,每天忙著準備分班考試,哪里有心思顧及無關的風月,直到那天傍晚放學回家,被小孩紅著眼睛塞了一疊便簽紙,才知道送紙條的人不騷擾他,原來是轉而騷擾初中部的林蕪去了,還愧疚了很久。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麼多人,你一個都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林蕪支著下巴,苦惱得煞有介事,“直到又過了一年,你第一次找女朋友——原來你喜歡那樣的,金發,藍眼睛,皮膚白,性格陽光,玩得開……”
他偏過頭,抬眸看向秦殊,眼底碎金晃動,像雨夜里波瀾瀲滟的海:“除了發色和性別,我好像沒有哪點不符合,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
秦殊一驚,本以為掩飾周全的意圖被人揭開,慣常敏捷的思維也遲滯了一瞬。
一瞬就足夠了。
林蕪看清他眼底的動搖,轉開視線,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顆糖來,象征性地問了秦殊一句吃不吃,便咬開包裝送進了自己嘴里。
秦殊似乎嘆了口氣,沒戴眼鏡,只能抬手捏了捏睛明穴,掩住一晃而過的情緒,扯了個他自己都不信的謊:“就是因為太像你,我才沒舍得拒絕。”
騙子。林蕪舌尖抵著糖,默默地想——他太了解秦殊了,除了對他,這個人的字典里根本沒有“舍不得”。
然而即使如此,這句謊言暗含的縱容與偏袒依然足夠讓他高興,像聽了好話的狐貍,不再咄咄逼人,蓬松又柔軟的大尾巴舒展開來,親昵地卷上對方——他湊近些許,雙手撐在秦殊的大腿上,以擠進他懷里的角度抬頭望去,輕聲道:“哥,糖好酸。”
少年人體溫偏高,似乎還裹著洗完澡后的潮氣,橙花味道與水果糖的甜味糅合在一起,像某種刻意為之的調香——尾調是纏上嘴角的水生調味道,林蕪撐著他的膝蓋,將那顆糖緩慢地、自下而上地渡進了他嘴里。
櫻桃味,內里裹著氣泡,激得他舌尖發麻。
有被他反客為主的經驗在前,這次對方沒有過多挑釁,柔軟的舌尖掃過他嘴唇,留下糖就跑——聲控燈熄滅之前,他只來得及看清對方伏在他膝頭,眼底閃動著明晃晃的笑意,無端讓他想起典故里昏君博人一笑戲諸侯,那夜幕中盤山而上的荒唐烽火。
第7章 醋意
“兄弟們兄弟們!我女神——靠,她答應了!”
咋咋唬唬喊了一通,整個寢室卻只有一個人回應——昨晚組團看恐怖片,剩下兩個室友被嚇得不輕,一大早就結伴出去了,說是清早起床擁抱太陽,妖魔鬼怪不纏身。
林蕪也才醒不久,被他一嗓子吼清醒了,探出個腦袋來,頭發蓬亂得像金絲鳥窩,倒沒什麼起床氣:“答應在一起啦?”
“那倒沒有,但她答應和我一塊兒出去玩了!”一臉興奮地甩下包,捧著手機湊到他床下,展示屏幕上寥寥幾字的聊天記錄,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又撓撓頭,“就你一個在啊?”
唯一的聽眾盤腿陷在薄被里,嫌木板床硬,正懶洋洋地活動肩頸,聞言低頭看向他,一手撐著欄桿,饒有興致地作配合狀:“嗯,進展不錯——打算去哪兒?”
“沒主意啊,這不才回來取經來了,”一提到這事,室友的臉就皺成一團,抓著他的手苦惱道,“誒,小林,你看起來就經驗豐富,有什麼建議沒有?”
經驗豐富……林蕪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將這四個字一一品鑒而過,覺得還是該自證清白:“我沒有經驗,出生至今只喜歡過一個人,目前……算是交往中。”
說罷,又在對方震驚的注視下補充道:“不過對于感情,我還算是有些了解,常常做別人的僚機,第一次約會去商場就不錯,普通地吃飯逛街,適時買單,對逛街有耐心是女士眼中的加分項——順帶一提,如果對小朋友和小動物也有耐心,會更加分。”
“逛街啊……”室友有氣無力地靠著床梯,先前的興奮蕩然無存,苦惱卻更甚,“我這個月的生活費都只剩三百了,打游戲買衣服,下午還打算去做個發型……哎,小林,我要也有你這麼帥就好了,頂個雞窩頭都不愁沒人喜歡。”
林蕪眨了眨眼,茫然地抬手整理自己睡亂的頭發,暗忖下次洗完頭還是要乖乖吹干:“你哪兒來這麼多地方要花錢?”
“剛上大學嘛,看什麼都新鮮,也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你別說,要不是這身衣服,女神還真不一定能看上我。”
林蕪點點頭,想起他的初衷來,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約會的錢我可以先借給你。”
“啊?你不也談戀愛嘛,多燒錢……”
將“戀愛”二字與某個特定的人聯系到一起,少年的神色便不自覺柔軟幾分,咽下了涌到嘴邊的“我不缺錢”,換成一句“我吃軟飯”——意味深長,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