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蕭抿抿嘴看他一會兒,不輕不重地拍一下丁宣的腦袋,帶他去洗脖子。
丁宣的肉太嫩,平時有個小磕小碰的就特別容易留印子。
上回莫名磕在小腿上的那塊淤青就是,擱在連蕭這種皮糙肉厚的三兩天就差不多消了,丁宣那回活活過了快兩周才消,連蕭摁他一下他還有點兒想蹬腿。
就算不是自己磕碰出來的,臉上沾塊油漆他也得搓兩天,這只紅水筆畫出來的小王八簡直要跟那油漆有一拼了。
“宣宣你以后不能讓別人欺負你,明白嗎?”老媽用濕毛巾蘸著肥皂水一點點給他搓,給自己搓出來一肚子的火,越想越生氣。
丁宣坐在小板凳上,腦袋沖著盆沿耷拉著,突然小聲嘟囔一句:“畫畫。”
“什麼?”老媽沒聽清,這姿勢把他聲音都給窩起來了。
丁宣脖子進水不舒服,又抬手抓了抓。
老媽給他用毛巾蘸干還要再問,連蕭倒是在旁邊聽明白了,冷不丁朝洗臉盆架上踢了一腳。
“這是畫畫嗎?”他盯著丁宣問。
丁宣被架子在地板拖動的動靜嚇一跳,愣愣地怔了一下。
“哎喲寶貝。”老媽連猜帶自行理解,大概也弄明白丁宣的意思了,她把丁宣給掇起來抱著坐在小凳上,“畫畫得在紙上畫,那才叫畫畫,哪有往人身上畫畫的?”
丁宣嘴角一抿一抿的,這是跟連蕭學來的小表情,眼睛還朝他那邊瞟著。
“沒有這樣的,知道嗎?”老媽又朝他后脖子上看看,心疼得不行,“以后誰要在你身上畫畫都不允許,記著了沒?”
丁宣聽老媽念叨一會兒,一看那模樣就是壓根兒沒聽進去,伸著條胳膊喊連蕭。
連蕭壓根就不指著丁宣能記著什麼話,剛才比劃身高的興致都沒了,也不想搭理他,轉身去外面廚屋里沖了根黃瓜吃,“咔嚓咔嚓”地嚼著回屋了。
第二天帶丁宣去學校時,連蕭把丁宣塞進座位里,預備鈴打響后,他沒有跟以往似的轉身就走。
班里班外的小孩兒們都咋咋呼呼地往座椅上涌,連蕭倚在丁宣他們班后門的門框上,抱著胳膊靜靜地朝班里看。
一個個看,從最后幾排那些最鬧最能蹦跶的男孩子們開始,一排排地往前掃。
即將小升初的六年級大男孩兒,對于這些三年級的小土豆子們來說還是挺有威懾力的。
有些小孩兒看見后門站著個人,自覺地就在位置上坐好了。那些不老實瞎躥的,跟連蕭迎上目光后也都下意識收了收聲。
連蕭望到前面幾排時,跟丁宣他們班的廖甜對上了眼。
這是丁宣他們班里連蕭最熟悉,也印象最好的一個小孩兒,就是當時丁宣剛入班上學的時候坐在他旁邊,老想幫著丁宣拿東西翻書的小女孩。
有點兒像張晨晨,身上都帶著一股天生的責任感。
廖甜跟連蕭對上視線后,很自然地又朝丁宣看過去。
連蕭順著她的目光一塊往丁宣那邊望,丁宣正在不出意料地正在看他。
見連蕭望向他了,丁宣下意識動動身子想朝他走,連蕭的眼神定了定,他到了兒還是卡在座位上沒動。
小王八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兒還沒弄明白,就在星期周五準備放假那天,丁宣先出狀況了。
——自從發現丁宣畫畫的愛好以后,這二年丁宣也不能說沒出過狀況,不過都不是什麼鬧得一個班里雞飛狗跳,還需要專門來找連蕭“鎮壓”的狀況。
動靜最大的一回是上著音樂課,他突然自己站起來繞著桌子溜達了半圈,全班都在笑,老師摁他一下他也就老老實實坐回去了。
而讓連蕭最難以接受的一回,則是丁宣在課堂上默默地尿了褲子。
當時已經快冬天了,老媽怕丁宣冷提前給他穿了薄棉褲,等連蕭下了課去看他時,一個褲子屁股都浸得胖了一圈。
周五那天是在放學之后,照例早一節課放學,二光他們也照例琢磨著趁吃飯之前去哪玩一會兒。
小升初的“畢業”也是畢業,雖然附近幾個中學離得都不遠,可到底不能繼續在一個學校了,一個班里都是六年處下來的小伙伴,隨著初夏那股即將分別的氣息逐漸濃郁,一個個也挺離愁別緒的。
“張晨晨去不?”二光先跟著連蕭去接丁宣,兩手揣在褲兜里搖著走,甩著腦門上的頭發簾扭頭朝班里問。
“連蕭去嗎?”張晨晨正跟趙如做值日,一點兒也不害臊,直著嗓子問回來。
“他肯定去!”二光嘎嘎就樂,自以為瀟灑地并著手指頭朝張晨晨做保證,“他不去我也給你綁上!”
“滾!”張晨晨笑著朝他甩一下掃把。
“晚上去哪,”二光蹦跶兩下,邁著彈射的步伐攆上連蕭,“去小橋劃船?你帶丁宣一塊兒,他肯定沒坐過船。”
“先看他今天怎麼樣。”連蕭側身給幾個小孩讓讓路,跨上臺階朝丁宣他們班的方向小跑過去。
“……房老師,真不是我們計較,也不是要讓他賠我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