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連蕭在夸他,還是純粹聽見連蕭喊他名字了,摁著紙回頭看看他。
小孩子這樣聽見點兒啥懵懵懂懂回頭的樣子,都顯得很可愛,透著股天真。
連蕭覺得丁宣這兩天格外乖,乖得整個人都順眼了好幾倍,往哪兒一坐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眼皮一眨巴,讓人看著都忍不住想揉搓揉搓他。
“看什麼。”他故意呲呲牙壓著嗓子嚇唬丁宣,還用額頭去頂人腦門兒,兩個眼珠子都快要斗一塊兒了。
丁宣的注意力卻是被電視里咋咋呼呼張牙舞爪的給引走了。
愣頭愣腦地勾著脖子看了會兒,鏡頭前突然血腥呼啦地撲上個腦袋。二光跟著“靠”一嗓子,連帶著凳子往后蹭了大半米,丁宣肩膀頭一繃,坐在連蕭身前也挺了挺。
“嚇我一跳!”連蕭回頭就是一腳。
“嚇我一跳!”二光著重強調了一下“我”,撫心口撫得很夸張,“她突然蹦個腦袋出來!”
“你換個臺,再把丁宣嚇著。”連蕭其實是最不能看這些的,所以剛二光一定臺他就挪丁宣這邊了,光聽聲音都夠,一直是硬裝著沒反應。
二光還在那嘰嘰歪歪復述劇情,遙控器剛才被他歪來躺去不知道塞哪兒了。
丁宣越過連蕭的肩往后看,畫筆在手里攥得緊緊的,肩膀隨著電影里的配樂一會兒一繃。
“看得明白嗎?”連蕭看他這樣又有點兒想笑,抬手扣著他腦袋,跟扣球似的把他轉過來,“畫你的畫。”
丁宣對于所有事物的反應,真的讓人很難以捕捉和琢磨。
那天二光在他家賴賴唧唧地看了半拉鬼片,他倒是沒啥事兒,畢竟腦子容量有限記不住幾件事兒,到飯點自己收拾收拾就回家了。
丁宣卻一晚上都有點兒神神叨叨的,格外的膩歪人。
“你干嘛啊又?”連蕭準備去上廁所,轉身從屋里揪節紙的功夫,丁宣就跟個安靜的動物似的,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張著胳膊往他身上掛。
“今天都抱一萬遍了。”連蕭讓他纏得都快從沒脾氣到有脾氣了,輕輕推一下丁宣,故意做出點兒不耐煩的樣子。
“連蕭。”丁宣立馬又粘回來,張著胳膊繼續朝他身上貼。
以前丁宣這麼沒完沒了地粘人,連蕭只覺得毛躁,嫌他膩歪,煩,纏得自己尷尬。
最近他越來越覺得丁宣這個“推不開”的特質,其實挺有意思的。
是真的推不開。
不管推多少回,只要他還站在這沒走,丁宣就能一次次地張著胳膊迎回來。
也不生氣,也不記仇。
這麼想著,連蕭耷著眼睫毛,望著丁宣的臉又把他朝外推了推。
丁宣看看他,果然毫不猶豫地重新貼回來了。
“你是不是不會生氣啊?”連蕭欠欠兒地伸一根手指頭,抵著丁宣的腦門兒慢慢地往后推。
丁宣還保持張著胳膊的狀態,隨著連蕭的手勁往后仰著頭,眼睛也隨著抬頭的角度一點點往上忽閃著,輕飄飄地掃著連蕭。
推到一個點,連蕭頓住手停在那兒,丁宣也就這麼保持著,像一尊小石像。
“傻不愣登的。”連蕭這麼看他兩秒,忍不住樂了,收回手說了句。
“連蕭。”丁宣又喊他一聲,胳膊一圈,干脆把自己掛在連蕭身上,腦袋還往他懷里扎。
“哎,”連蕭都準備側側身走了,被丁宣這麼一掛,只能腳后跟打個晃兜住他的背,“你長個兒了吧?”
“宣宣愛你。”丁宣的腦門兒往他肩頭上抵,沒頭沒腦地應著。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吃飯,又從飯后維持到兩人洗漱完,準備上床睡覺。
連蕭對于冬天的被窩一直都保留著他的小心機,從來都是先給丁宣洗,收拾完丁宣把他往被窩里一塞,捂熱了再舒舒服服地出溜進去。
平時丁宣給他捂被窩都捂得很老實,今天不行,身上長草似的,老想亂動,這邊燈一關那邊他就還想往連蕭身上攀。
“沒完了啊?”連蕭要不耐煩了,唬著嗓子撐起來一條胳膊盯他。
就那麼點兒熱乎氣,動一動的馬上全給放沒了。
“連蕭。”丁宣的聲音很輕,模模糊糊地捂在被子里,被窩底下的一條腿還很執著地朝連蕭這邊夠。
“你是不是讓那女鬼給嚇著了?”連蕭看他一會兒,突然福至心靈,還有點兒想笑。
丁宣形容不來感受,從來也不形容。
他在連蕭跟前的反應好像始終就跟連蕭掛著鉤,連蕭不兇他他就膽大;連蕭笑了,他也不吭聲,自己骨碌著眼睛瞅來瞅去。
“高興不說,不高興不會說,害怕也不知道說。”連蕭把一只手塞給丁宣,“你拉著吧,你不說話我懶得哄,害怕你就捏捏。”
丁宣攥一會兒連蕭的手,又開始悄悄摸摸地把手往他懷里揣。
“我還醒著呢。”連蕭閉著眼拖著嗓子,無奈地扯扯他胳膊。
丁宣不動彈了。
過一會兒,連蕭那邊的呼吸一平穩,他的手又摸摸索索地搭了過來。
連蕭沒動靜,他還挺有勁兒地拍了一下。
這是不讓睡的意思。
連蕭已經開始迷瞪了,恍恍惚惚之間被拍了個激靈,竟然奇妙地理解了丁宣的意思,明白過來這是丁宣在表達“害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