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蕭也沒讓他再泡腳玩,拽下毛巾往丁宣腳掌上擦擦,直接把著他的腳掌心往床上一推:“你先進被窩。”
然后他飛快地湊著丁宣用過的水也沾了沾腳,端起盆出去潑水。
等他翻出紅藥水回房間,丁宣果然已經進被窩躺好了,躺得直直溜溜,兩只手規規矩矩貼在腿旁,兩只褲腿還卡在連蕭剛給他卷上去的位置。
“腿。”連蕭往床邊一盤,從被窩里把他小腿拽出來,用衛生紙團子沾著往他腿上搽搽。
雖然第一眼看著給連蕭唬了一下,可他自己是個皮糙肉厚的,從小磕碰管了,有個青青紫紫都正常,這些要是在他身上那都不是個事兒,連個棉球都懶得搓。
“疼嗎你?”搽完又吹了吹,連蕭給他塞回被窩里。
丁宣被被窩遮了半截臉,兩只眼睛往下耷著看看連蕭,小腿在被窩里輕輕晃了晃。
“以后磕著你得跟我說。”連蕭把瓶蓋擰上,瞟了眼丁宣,“得虧是沒磕破皮,要破皮你也不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你截肢了。”
連蕭最后兩個字音咬得重了點兒,估計是平時學念字養成的習慣,丁宣轉轉眼珠朝著墻里,跟著嘟囔了句:“截肢了。”
第32章
有些東西就是在于一種意境跟想象。
真等把那張畫給展在眼前看明白了,連蕭發現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懟到眼前的新奇感都沒了,就是張畫,更別說印刷紙滑溜溜的質感,跟畫面本身不知道是油畫還是什麼畫,帶來的筆觸紋路效果。
可能還加上藝術品本身渾然天成的神圣氣質,連蕭多看了幾眼,都感覺這不像個“人”了。
雖然從視覺上把自己看得很麻木,可是那種心理上的私隱感還是無法忽視的,讓他有點兒形容不來的肚皮發癢。
連蕭折起畫紙塞回枕頭底下,淺淺地呼了口氣。
他是背對著丁宣面朝外偷偷看的畫,掖完畫紙,他翻個身想換個舒服的姿勢入睡,脖子還沒轉過去就對上了丁宣正望著他的眼睛。
“你一天就看看看,看我到底能看出什麼花來?”連蕭心里猛地一突突,往枕頭底下揣的手差點兒直接揣床頭外面去,壓著嗓子小聲兇他。
不過他天天被丁宣都看習慣了。
丁宣對于“上床就等于要睡覺”這一條的理解貫徹非常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他親媽那兒養成的習慣,每天晚上只要一進被窩他就老實躺好,就算不困也不動。
然后從上床到入睡之前的這段時間里,連蕭用來醞釀睡意打發時間的方法是翻小人書,丁宣就負責看他。
仍然是那種只要他一轉頭一定能對上丁宣的視線,只要對上,丁宣很快就挪走目光的看法兒。
連蕭當時剛跟丁宣一起睡,不習慣床上多了個人,頭幾天老被他這樣給嚇著。
現在他就算不想習慣,也被練出條件反射了。心里多突突臉上都能壓住反應,盡量維持著自然模式跟丁宣說話。
“連蕭。”丁宣的腦袋歪在枕頭上偏向他,學著他的口吻悄著嗓子喊一句。
他邊喊邊跟著把手朝枕頭底下塞,也不知道是想夠連蕭的手還是想夠那張五顏六色的畫頁。
“蕭什麼蕭!”連蕭嚇一跳,幾乎是瞬間體會到了電視只要放親嘴,就讓小孩閉眼的家長心情。
“睡覺睡覺,”他“啪”一下拽滅燈繩,掃開丁宣的手又怕他等會兒還翻,干脆直接攥著他的手塞進被窩里,“困死了。”
丁宣的手一直規規矩矩在被窩里捂著,溫熱又軟乎,連蕭剛抻著胳膊捏了半天的紙,看畫的時候光專注了,這會兒往熱被窩里一塞才感覺指節縫都在往外滲寒氣。
“凍手嗎你?”連蕭不太情緣撒開手里現成的“暖手袋”,又不好意思真攥著丁宣的手給自己捂,就欠欠身把兩只手往屁股底下塞。
反正屁股肉厚耐凍,他以前自己睡就老這麼捂手,壓著回溫快,要在學校那就兩手往大腿底下墊。
燈突然一滅,丁宣的臉在黑暗里都找不著輪廓,但是兩個黑眼仁依然很神奇地鮮明著,忽閃一下,重新把手往連蕭這邊塞。
不過他塞手從來就會往讓人膈應的地方塞,下了床往連蕭手里塞,要睡覺了就往連蕭懷里塞。
“你什麼毛病?”連蕭最受不了他這點,比丁宣尿床還受不了,每次都得不耐煩地把手給他拂開,“多大人了,改不掉了?”
丁宣剛跟連蕭一起睡的時候,被掃開也就老實了。
現在他說話的本事沒長進多少,聽不懂話的能耐倒是上升了很多,安生不了幾分鐘,他就又悉悉索索地把胳膊搭過去,熱呼呼的手掌心隔著秋衣貼在連蕭胸口。
“我可真煩你。”連蕭皺著眉說他。
平時說完他就繼續給拂開,也不會想什麼,翻個身或者撂條腿往丁宣身上一架,把他夾老實兒的閉眼就睡了。
可是今天看了那個畫,丁宣的手往他心口上一搭,連蕭也說不來哪里不得勁兒,也可能是本身就不困,他覺得自己頭皮都蹦,渾身毛毛躁躁老想翻個身蹬個腿什麼的,根本沒那個安穩入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