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蕭的臉皮倒也沒那麼薄,他就壓根兒還沒開發那條神經。
而且哪有喜歡人的方式是沒事打一下踢一腳的。
“打是親罵是愛。”二光不知道跟哪兒學來的話,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兒。
“你去挨她打。”連蕭說。
“我不得。”二光立馬搖搖頭,“我又不喜歡趙晨晨。”
“是,你就喜歡你的紫薇格格。”連蕭莫名有點兒想樂,朝他點了點頭。
“紫薇有爾康了。”二光煞有其事地抓抓腮幫子,整得還挺惆悵。
還沒惆悵兩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兩條眉毛在腦門上拱得飛快又鬼祟,勾著脖子對連蕭說:“我跟你說……”
他聲量都降低了,連蕭下意識也跟著他壓嗓子:“什麼?”
“等會兒,”正好走到開始出攤的夜市街,二光腳步一頓開始張望,“我先買個吃的。”
二光放學就愛買零嘴兒。
冬天的時候每天傍晚雷打不動一個烤紅薯,夏天烤紅薯不出攤,他惦記著剛才趙晨晨說的冰,就去買冰棍吃。
“連蕭,買不買?”他捏著根綠豆冰招呼連蕭。
連蕭吃不吃都行,倒是想到丁宣好像沒怎麼吃過這些有的沒的東西。
會哭的小孩有奶吃,丁宣自己不會張嘴要,連蕭平時也想不著讓老媽買這個那個,老媽買回家的“零食”都是些爆米花雞蛋糕之類的,連蕭頭兩年愛跟二光吃著玩的那些粘牙糖石頭糖、辣片子唐僧肉,丁宣估計見都沒見過。
連蕭掏出他的幾枚鋼镚兒看看。
開學頭一天,老媽給他的零花錢還沒花出去,加上之前沒花完的,攢一塊也就毛兩塊錢。
平時自己花起來總覺得零花錢少,這會兒他在腦子里大概勻了勻每日花銷,感覺剖出哪一毛錢給丁宣買吃的,渾身都肉疼。
算來算去,最后他還是咬咬牙,在小吃攤上給丁宣分門別類地撿了堆小零食,裝了一小兜塑料袋。
“給我一個西瓜糖。”二光在旁邊邊嗦綠豆冰邊朝他伸手。
“你剛要說什麼?”西瓜糖一毛錢三個,連蕭扔給他一個黃的,自己也朝嘴里丟一個綠的,給丁宣留一顆紅色的。
“哦!”二光吃得都快忘了,連蕭一問,他立馬又鬼頭鬼腦地去勾連蕭脖子,要說小話。
“熱。”連蕭橫著胳膊肘給他擋開。
二光也無所謂,反正他干嘛連蕭都嫌他。
“我昨天看見那一集了。”他特別從善如流地收回胳膊,一邊嚼西瓜糖一邊嗦冰棍,嗦得冰棍棍子上都帶糖渣。
“哪一集?”連蕭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鳥語。
“就皇上那什麼香妃那集。”二光一臉神秘地又動動眉毛。
老媽不愛看電視劇,連蕭看電視也不看還珠格格,喜歡看動畫片兒。
他對還珠格格的了解就只知道有倆格格,都是換臺的時候偶爾瞟見兩眼,其余的全都是聽班里同學和二光念叨來的。
二光所說的“那什麼”,連蕭其實并不了解具體是個怎麼回事兒,但是很神奇地感受到了那股隱秘的氛圍。
跟有一回他在學校小林子里做值日,看見兩個高年級在那兒偷偷親嘴似的,壓根兒不用明白,本能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
“哪什麼啊?”不過他還有點兒不好意思,繞著手里的小塑料袋,裝著不在意地回了句。
“就是皇上要……香妃。”二光自己也挺臊,蹦了兩蹦才從嗓子里擠出一個含混的字眼,還錘了連蕭一下,“……香妃你不知道嗎!變成蝴蝶飛走了那個!”
連蕭后腦勺上頓時掃過一陣毛烘烘的麻。
雖然筒子樓里愛罵人的大人不少,一些詞兒掛嘴邊跟吃飯似的,連蕭從小都聽慣了。
班里有一陣兒以會罵臟話為榮,二光也老說,包括連蕭自己有時候憋不住了也會說。
可是那種聽和說,跟這會兒聽二光連帶著畫面描述的“說”,感覺完全不一樣。
還皇上壓著香妃,皇上硬要親香妃的嘴,什麼什麼的。
邊聽二光說,邊跟他互相瞪了會兒眼,連蕭還有些想笑,感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說這個很滑稽。
“皇上要怎麼香妃有你什麼事啊。”又轉轉手里的袋子,前面就快到他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岔路口了,連蕭往旁邊路伢子彈了一步,“你不喜歡紫薇嗎,說得一頭勁。”
“我不是沒看過嗎。”二光光顧著說,手上的綠豆冰都化融了,他趕緊又歪著脖子吸溜兩口,“以前放到那兒我媽就換臺,我姐估計都沒看過。”
“那你多看看。”連蕭不知道接什麼了,隨口應付一句,還是想樂。
約好明天一塊兒帶丁宣去學校,兩人在岔路口拜拜。
連蕭看看手里帶給丁宣的那些小吃食,竟然比他買給自己吃還覺得期待。
丁宣一天也沒個表情,也不知道他吃了唐僧肉能不能酸得皺臉。
跑到樓下的時候,連蕭把嘴里的西瓜糖給吐了。
這西瓜糖剛吃進嘴里像是泡泡糖,嚼不了幾下就沒味兒了,還磨一嘴的渣,一點兒不好吃。
想著不好吃,他一條腿已經邁進樓道口了,又頓了頓,還是沒忍住跑到樓邊的小賣鋪,給丁宣買了根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