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丁宣連電視都不愛聽了,電視里說話的聲音大了他就扭頭看看,虛虛地掃一眼就繼續低頭看鴨子。他也不去摸摸電視邊了,腳底就得抹了膠一樣,定在盆子旁邊扎根。
老媽也聽見了小黃鴨的細尖嗓門,探頭看一眼,見丁宣這模樣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瓜,然后反手就給連蕭一個腦瓜嘣兒。
“我說沒說讓你別朝家買這些小東西,你煩人不煩人!”她沖連蕭擰眉毛,“大冬天的,養不活還牽心,都是病苗。”
“沒買!”連蕭捂著腦門兒一陣搓,欺負丁宣不說話,直接朝他一抬手,“丁宣撿的。”
“撿的?”老媽將信將疑地在兩個小孩之間看一圈,連蕭心里剛反應過來不妙,老媽就二話不說,抬手沖他屁股上又來一下,“說了讓你別帶宣宣下樓!”
連蕭干嘛都挨揍,他也挨習慣了,臉皮跟屁股一般厚。
老媽這種不是正兒八經的巴掌,拍在屁股上跟鬧著玩似的,他嚷嚷著跟老媽上躥下跳地連解釋帶鬧,重新消停下來,丁宣壓根不管他們,像是要盯著鴨子看上一萬年。
“丁宣老家沒人養鴨子嗎媽?”連蕭又問,“它吃什麼啊,光知道叫。”
“你什麼毛病,說話跟下跳棋一樣。”老媽去洗手換衣服準備做飯,看一眼這小黃鴨都頭疼,“太小了,得吃熟的,也不知道哪家小孩藏著的,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
連蕭跟著老媽溜達去廚房,突然壓低嗓子問:“媽,丁宣他媽是不是死了?”
老媽扭頭看他一眼:“誰跟你說的?”
“沒人說。”連蕭抓抓臉,他就是記起來當時老媽接那個電話,說什麼人沒了,然后就把丁宣接來了。
人沒了可不就是死了嗎。
老媽抿抿嘴切了會兒菜,連蕭正想催她趕緊帶自己回老家,老媽突然把菜刀放下,攬著連蕭朝旁邊走遠幾步,蹲下來看他。
“你跟宣宣說什麼了?”她放輕嗓子,很正經地問。
“沒說什麼,”連蕭說,“我猜的。所以丁宣過年是不是也得跟咱們一塊過?”
小孩對于死活哪有什麼概念,連猜帶懵地理解到頂了,也就能合計出個丁宣老媽都死了,那就是沒媽的孩子是根草了。
“丁宣沒爸嗎?”他又問。
“這些話,你都不許跟宣宣說,”老媽又不回答連蕭的問題,只是很認真地告訴他。
“我沒想說。”這些話老媽都說了不止一遍了,連蕭有些不耐煩。
他就想知道什麼時候過年,丁宣是不是要在他們家過年,以及以后是不是要一直住下去了。
“宣宣當然跟咱麼一塊過年,”老媽指他一下,“不僅不許跟宣宣說,在外面跟別人也不許說。你現在就是宣宣的哥哥,知道嗎連蕭?”
連蕭這個“哥哥”真是當的太沒意思。
二光天天跟他姐干仗,說他姐搶他吃的,搶他畫片兒搶他電視,但是也會跟他說他姐給他說了什麼故事,給他留了什麼好吃的,送了他什麼貼畫。
連蕭都不指望丁宣能跟他玩了,跟龐小龍打架也沒想著丁宣能覺得他很厲害。
但是自己因為丁宣不能隨便跑出去玩,零花錢也減半,丁宣還什麼都不說,對個鴨子看個沒完,真的沒勁。
回到屋里,丁宣還是在看鴨子,連蕭連過去一塊看都懶得去。
他往電視跟前的椅子里栽,翹起條腿掛在椅子把手上晃蕩著,心里只渴望趕緊過年。
可是有關過年這個問題,當天晚上老爸回家之后,就又發生了變化。
老爸最近下班比以前都晚,丁宣守著他的鴨子看到了八點多,中間老媽先讓他們吃飯他都偏著頭不撒眼。
老媽給小鴨子喂了點熟面條,還給它重新布置了窩:她不知道去誰家翻出來一個舊鳥籠,在籠子底墊了棉花和連蕭的舊襯褲,又在籠子外面罩上一層厚布,掀起來一個角留給丁宣看。
直到快九點,丁宣的睡覺時間要到了,眼皮一耷一耷地犯困。
老媽收拾著兩個小孩洗臉洗腳,重新涮干凈洗屁股盆給他們洗屁股。要抱丁宣去床上睡覺時,丁宣竟然還要抱著鳥籠往床上躺。
“哎喲寶貝兒。”老媽哭笑不得,蹲在丁宣面前跟他打商量,“床上是咱們睡覺的地方,小鴨子睡這里面就行,你聽聽,你都給它晃害怕了。”
丁宣不管,抱緊了鳥籠不撒手,老媽伸手要拿,他還急了,嗓子眼兒里嗚嗚嚕嚕怪聲怪調地吭,還揭開罩布想把自己往鳥籠里塞。
連蕭跟老媽都看傻眼了,老媽跟他說了半天,伸手再想拿鳥籠,丁宣卻突然抱著鳥籠蹦下床,光著腳開始在臥室里沒頭蒼蠅似的瞎轉圈。
“這孩子,”老媽只能趕緊把他連人帶鳥籠抱回床沿上坐著,她頭一回在丁宣面前露出無奈的表情,叉著腰微微皺了下眉,“倔起來是真不聽人說話。”
“換成我早挨揍了。”連蕭在旁邊哼哼,看老媽這副拿丁宣沒招兒的模樣竟然有點身心舒暢。
哼哼完他晃蕩過去,朝丁宣面前一扎,也不跟他說多的,直接伸手把鳥籠從丁宣懷里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