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早上不用去上課的被窩太舒服了,可惜小孩賴不住床,睡醒了就想玩兒。
老媽關門的動靜一傳來,連蕭聽著她鞋跟“噔噔”地走遠,翻個身想繼續睡,結果不是碰著丁宣就是碰著衣服,肩膀頭還有點兒漏風。
他上托兒所的時候就自己睡了,跟別人睡一張床,老覺得滿被窩都是胳膊腿兒,睡得都不自在。
樓道里上班的做飯的洗漱的聽廣播的干嘛都有,連蕭徹底閉不住眼了,他蹬著腿伸個懶腰,無聊地轉著脖子看丁宣。
丁宣睡著的時候也很正常,只要不跟說話、對視這兩件事挨邊兒,他都顯得跟正常小孩沒什麼兩樣。
連蕭神經粗得像瓜藤,昨天睡前還嫌丁宣把他當媽,朝他懷里摳。
這會兒一夜睡過去,昨天那點膈應被他自己忘了個精光,還欠登兒地伸手捏丁宣的鼻子。
丁宣估摸是昨天睡晚了,平時老媽一去上班他就醒,醒了也不出聲,自己坐床上玩,哪邊有動靜就朝哪邊嗖一眼。
今天被連蕭捏了會兒鼻子,他除了眼皮哆嗦幾下,呼吸拉得很長,竟然還能吧嗒兩下嘴繼續睡。
連蕭橫著條腿在被窩里架著他肚子,都能感覺到丁宣的肚皮隨著呼吸陷下去再鼓起來,節奏很漫長。
連蕭太無聊了,他想起過年的時候,跟老家那些這個姑那個叔們家的小孩擠一張床,誰也沒有被人捏了鼻子還不醒的,這種早上家里沒大人的時候,早就在床上拖著枕頭互相砸著玩了。
“丁宣。”連蕭還怕他在自己床上睡熟了又尿,腳掌擠進丁宣屁股底下往上一翻,終于把丁宣給折騰醒了。
他這回從睡夢里突然睜眼瞅見連蕭,沒跟平時似的喊他。他像沒醒困,眼珠子發癔癥似的上下左右亂轉,胳膊在被窩底下從枕頭巾劃拉著摸到床沿,突然又定了眼連蕭,才哆嗦一下眼皮安穩下來。
“這又是什麼毛病?”連蕭還是頭回見著丁宣剛睡醒的樣子,下意識有些心虛,以為丁宣讓自己剛才捏幾下鼻子,給捏不上來氣兒了。
“你尿尿不?”連蕭坐起來,被子堆拱在肩上,探著胳膊往被窩底拽棉褲。
他三下五除二就在被窩里給套上了,站起來正正下身,低頭看著丁宣。
丁宣對于這種問題一律不會回答,連蕭問了兩遍,丁宣扯扯枕巾揉揉臉,還躬身打了個噴嚏,眼睛飄忽的不說話。
連蕭看他這樣,一大早的耐心一下就沒了。
他把丁宣的棉褲拽出來抖開,老媽給丁宣的褲子烤得比他暖和多了,一股要熟了的棉花布料味。
“腿。”連蕭沒伺候過別的小孩穿衣服,七手八腳的毛躁,還扯了把丁宣的小雞兒,嚇唬他,“你怎麼老尿床,再尿就給你扯了。”
他手上也沒個大小勁兒,丁宣剛踏著棉褲歪歪扭扭站起來,被他扯得猛一躬身,想扶連蕭又不敢真扶一樣,支楞著手看著連蕭傻愣著。
連蕭都不愛問他是不是疼了,反正也問不出個屁。
他又把丁宣的小毛衣扯過來,都不看看領口正反就卡著腦袋給他套上,扯著丁宣出去尿尿。
家門一開,寒氣撲鼻子兜臉,吸個氣都讓人腦仁清涼。
連蕭趿拉著大毛拖鞋彈著往前蹦,丁宣冷不冷也不知道說,扯在他屁股后頭一會兒拽拽毛衣領子。
快彈到廁所門口了,連蕭冷不丁剎車扭頭看丁宣,奇怪地問他:“你今天怎麼沒喊我?”
丁宣正偏著腦袋看樓道屋檐上成川的冰溜子。
昨天雪下了大半宿才停,今天天藍,把冰坨映得又五顏六色又刺眼,被風一卷還會嗚嗚響。
他挺認真地看了會兒,連蕭最煩他要麼不看人,一盯著什麼破玩意兒就跟沒見過似的。他不耐煩地使勁一扥胳膊,丁宣上發條一樣轉過來,定眼看看連蕭,突然抬手指著冰溜子,聲調比平時都高地喊他:“連蕭!”
連蕭被他喊得一愣。
丁宣平時說話就那兩個詞兒,都輕著嗓子細得像貓叫。聲調高了才能聽出來,他說話有些說不來的感覺,有點兒嗚嚕,好像念不明白。
“蕭什麼蕭,”連蕭瞇眼瞅瞅那一串冰,無法理解丁宣的重點,打個寒顫繼續把他往廁所扯,“沒見過啊?”
從廁所回來,連蕭糊弄著帶丁宣洗漱完,然后整整半個上午的時間,丁宣就跟個假人一樣杵在窗戶前,扶著窗臺往外看冰溜子。
中午過了十二點半老媽才下班,別人家都吃完了,她趕緊在廚房忙叨叨地炒菜做飯。
“媽。”連蕭聽著動靜了,開門探個腦袋出去喊她。
“進去,屋里那點熱氣讓你散光了。”老媽反手推他腦袋,“宣宣呢?”
“摳電視去了。”連蕭掩上門出來,揭開鍋蓋看看,“我無聊死了,咱們什麼時候回老家啊?”
“怎麼突然想回老家了?”老媽把他手打開,往鍋里撒鹽撒調味料,舞著鍋鏟一通翻。
連蕭都想一上午了。
以前家里沒丁宣,他到周末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