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走吧。”
連蕭對丁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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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冷得厲害,老北風刮在臉上跟抽嘴巴一樣,扯得太陽穴生疼。
連蕭蹲在操場拐角的老槐樹底下,書包沒型沒樣地掛在背上,瞇縫著眼望望天色,他把棉服拉鏈扯到頂。
才剛下午三點半的光景,天色就悶得發毛,像塊破抹布。
老媽說是要憋一場大鵝毛雪,憋一星期了,硬是連根毛也沒見下下來。
身后小路上過去個人,是三年級的組長包大頭。
這人明明是隔壁2班的班主任,事兒多得煩人,一天叼個哨子到處溜達,沒事老逮著連蕭訓,一星期恨不能讓他叫八回家長。
連蕭憋了口氣,貓著樹后面沒動。
等包大頭走遠,圍墻外正好傳來一聲不倫不類的狗叫和貓叫。
他起身瞅瞅墻上的豁口,書包從肩頭滑到手腕勾著,悠著勁晃了兩圈,一揚胳膊甩了過去。
“啊!”二光含著嗓子在對面瞎嚷,“連蕭我干你……”
“誰。”連蕭熟練地兩步登上墻,手掌一翻就蹲上豁口,從上往下看著二光,也壓著嗓子。
“你回回都砸我!故意的吧你!”二光揉著腦袋去給他撿書包,“你快下來啊!等會兒又搶不著機子!”
二光最近正學著說臟話,跟個寶似的成天掛嘴上,在連蕭跟前就能放放啞屁。
他倆一年級剛認識的時候就挨了連蕭一頓揍,剛認識挨揍的印象可太深刻了,靈魂深處的壓制,兩三年了都難以忘懷。
連蕭沒搭理他,瞄準二光旁邊的小坡往下蹦。
姿勢剛擺好,他就覺得后背冒冷風。
果然,一落地就聽見包大頭在墻后吼了句:“連蕭!你又逃學!”吹著哨子追過來。
“走!”連蕭薅過二光手里的書包往背上一掄,埋頭朝巷口沖出去。
“你就能在這時候快!”二光使勁吸溜一下鼻子,貓著腰在他身后追,“等等我!”
連蕭直從小巷沖出到分岔路口才停下,在路牙子上慢慢悠悠地上下蹦噠兩下,望著二光等他攆上來。
“我先……去……買個……烤紅薯……”二光嘴里冒著白氣,呼哧帶喘地停在他面前撐了會兒膝蓋,“你吃不吃?”
“誰請。”連蕭問。
“以前不都你請嗎?”二光裝傻充愣地看他,鼻頭還蹭著點兒風干的鼻涕。
“那不吃了。”連蕭扭頭就繼續走。
“我買一個咱倆分。”二光又吸溜一下鼻子,一手拽著書包在地上拖著,另一只手在里面掏個沒完。
連蕭沒跟他一塊兒往小推車走,在分岔路口有點郁悶地算賬。
二光的話戳中了他憋悶好幾天的心事。
以前老媽一星期能給他兩三塊零花錢,從上個月開始,直接減成了一塊五。
連蕭不怎麼饞零食,他愛玩。
兩塊錢的時候跟二光去打拳皇,連花帶賭的基本花不著多少幣,還能請二光吃冰棍。
現在想買點什麼都得算著來,跟樓里那幾個掐著煤氣表,成天算哪家多用了,哪家又偷氣了的大姨一樣,這感覺就挺煩。
“你弟吃嗎?”正煩著呢,二光回頭又給他添了一柴火。
“那不是我弟。”連蕭不耐煩地踢飛一顆小石子。
“有弟弟還不高興。”二光精挑細選了一個小紅薯疙瘩,比量著掰了半天,分給連蕭一半,“我就想要個弟,我姐天天揍我,我太沒地位了。”
連蕭不接他話。
他不喜歡邊走邊吃東西,接過來剝了皮,站在兩三下就給解決了,然后直接往岔路口右邊走。
“今天星期五,不接你弟了?”二光杵著沒動,面朝著左岔路口,特煩人地提醒他。
連蕭看看天,還是陰得慘白。
丁宣平時四點半下托兒所,連蕭玩到五點去接他。
星期五托兒所放學早,四點就能接,但是他不想去。
他煩丁宣,今天尤其煩。
“沒到點。”連蕭不耐煩地沖二光皺臉,“走不走了,不你說搶不著機子嗎?”
“軸!”二光戀戀不舍地把最后一口烤紅薯塞嘴里,說話含混成大舌頭。
他兩只手往褲縫上抹抹,安排得特明白:“打兩把然后去接你弟,我還得回家看紫薇逃沒逃出來。”
“你還看還珠格格?”連蕭嫌棄地跟他拉開兩米距離。
“我姐看,我不看她揍我。”二光拖著書包追上來,“你不看啊?你不看還知道這麼清楚。”
連蕭原本的安排跟二光差不太多,最多打兩把,磨蹭到四點半就得去托兒所。
雖然他真的很煩丁宣,也很煩去接他下托兒所。
但是老爸老媽一個六點下班一個八點半,他再不樂意,每天接丁宣的任務還得是他,不接受都不好使。
其實老媽領回來的是個“正常”弟弟,能跟他說話跟他玩兒,哪怕像二光跟他姐似的成天干仗,連蕭覺得自己應該不至于這麼煩他。
有個弟弟玩應該很有意思的。
以前他自己在家無聊得發毛,看隔壁樓里的雙胞胎在沙坑里堆沙子,也挺羨慕的。
“死了!”二光在耳邊炸了一嗓子,把連蕭喊得一愣,回過神差點蹦起來。
“你喊屁!”他看一眼機子上自己已經被KO的靚仔小人,踢了二光一腳。
“你今天怎麼回事,都輸兩輪了!”二光比他反應還大,同時還躲得很靈活。